生的腹地
2020-09-24叙事散文房子
生的腹地影子在地上走,总也走不完。桥和路都在张望。你说:“我来了,不由自主。像只沸腾的鱼,可平静对我很重要。——我怕不能回了。”有人在一个画面里说:“凡人走向神,死无葬身之地。”人们等着神走下神坛。而在没有明示之前,谁是谁的神呢?闭上、睁开
生的腹地
影子在地上走,总也走不完。桥和路都在张望。你说:“我来了,不由自主。像只沸腾的鱼,可平静对我很重要。——我怕不能回了。”有人在一个画面里说:“凡人走向神,死无葬身之地。”人们等着神走下神坛。而在没有明示之前,谁是谁的神呢?
闭上、睁开眼睛,总觉得在车上。它摇晃着,像个醉汉。道路像一条黑线,从远方牵扯过来,一个瘦弱伶仃的人,移动着。那是一种舞姿,美得危险。你屏住呼吸,一次次,紧紧捂住胸口。通过的路上,有诸多的障碍物,却可以看到彼此的脸。活在暗处的人,分割着身体、手、眼神的日子,在这里消瘦,像落光叶子的树枝。
冬天落在地上,你的影子瘦骨嶙峋,而声音像雨滴打在树叶上,清亮,又湿漉漉的。你好象能看到一个人,说:“总觉得你是一只大虫子,在那里爬来爬去。”在我看来,那像一个植物的园林。阳光洒在那里,万物都已经睡醒。
这个冬天,我吃不下食物,看你像一根绳子悬在树枝下。月照亮黑夜。那些光依附在绳子周围,像一个解析不透的寓言。今夜,我走了多远的路,来到现在。面前还晃动着《诺丁山》电影里,一个女人走动的身影,她说:“我相信水果、蔬菜都是有感觉的,煮熟它们太残忍了。我只吃从树枝上掉下来的。——那说明它们已经死亡。”
一个人这么成长起来,用来证明你的存在。这是生命的同谋。只是今夜的薄凉的月,有些惊疑。那么久久地看着,它便也看你。它向你说了什么。你活在一页纸上,一个完全的自己。这么久以来,你生长得像一颗蔬菜,像树上的一只苹果。回头看自己,你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植物,建立了一种比别人更少缝隙的关系。
在人群里、街道上,那些人的气息,带着色彩、颜色,用自己的语言在和你说话。它们告诉你,自己是怎么存在的。那时,你按时睡觉。每一天也会在你心里按时醒来。小时候,你就知道,一件漂亮的衣服,让一个贫穷的孩子嫉妒、受伤,你就不穿那件衣服了。母亲在你的沉默里说:“我咋就不懂这孩子呢。”
今天有几次冷了。每一点动弹,耗散着你的体力。医院白色的房间里,灯光在你的语言里,无比清晰。你说完一次话之后,脑袋眩晕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发现不适合怀念、想念、回忆。这些念头,承载了大量的物质力量,撕扯着你的肉身。一个人的头脑和身体成了极为锐利的对立关系。你看,这个世界,对你做了什么?
微弱的光,是清澈的,穿透身体和大脑。在回忆和想念里,你是一个纯粹的导体。回忆和想象变成巨大的电流穿过你的肉身。你微小的血管,承受不了灼热的流淌,它们毁坏你的身体。身体有些发抖,你奇怪,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了这样的动作。你再一次感觉到冷。你说:“那不是身体发烧,也不是空气中的冷。那是一种身体变凉的冷……”
你描述的身体,似乎清晰可见,让感觉变得艰难。你说:“我死了,你把我的身体变干,弄成一块块的,这样你就可以吃了我。”你在说笑。黑暗空间里,浮着一些白色的光,有一些不安。其实不害怕死。死亡临近,你从来就不怕它。那一刻,你像新生的你。在一个人温暖的手心里,睡得像一个婴儿,一双母亲似的目光温暖地看着你。
在《诺丁山》电影里,主人公威廉说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跑出来的祸害,荼毒生灵。他已经措手不及……。你说了相同的话。你什么准备都没做好,没给跑出来的疾病、危害建立任何秩序,你没有躲开,它们慢慢地伤害你的身体。潘多拉在盒子里留下了什么呢?是人类的“希望”。这个世界上,人们都是一点点地学会管理那些危害人的东西的。
“和我建立某种关系的人,他们要什么我都给,只要我能给的。我必须找到这样的关系,我要首先成为我的存在。如果不能随时让我作自己,是不行的。我必须是我自己。”变成自己,能付出多少代价?今天,你有些恍惚,看着病床外边的人,走来走去。你看到“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它们都像梦过来了……”
苦难的光从冰窖里爬出来,站在地面上,像一棵苍老的树。你站在它的一边,知道精神的坚硬和高贵。你赞美它对你的锻造力量。此刻,你知道心中角落里,有你从未看见过的一个地方。你向它致敬。你让人看到那种宽厚而温柔的东西,令人感动。
那是一条平行的铁轨。那座桥上,铁轨在一个并没有令人觉察异样的早晨,突然遇到风暴。行进的车被掀翻了。巨大的真实晃动,令跟着火车的你,触手不及。你没有想到两年前,那种警示。你没有为那次事故,考虑明白灾难的起源。你没有思考这样的结果。现在再次发生,一切都已不可回避。如果当时想清楚了,做出了某种决定,现在就能避免了。而现在,你只想说:现在是对的,是劫数,就是梦的尾随。
树叶早已落光。冬天已然冷透大地。一切都不能回复,都在往前走。你站在那里,不知道世界在有声里的和无声里的,要继续说些什么。灯火通明的大脑里,苦难像一潭积水,听从风的号召,喧嚣沸腾,回落起伏。它们耗费着你身体的能量,几近怠尽。如果写下来,就会明白:回忆太重,文字太轻。现在你坠入低谷,你清楚知道不能让大脑“意识涣散”了,否则身体将变成一个冷凉的肢体。——在远处,晨光熹微,有人等着乘船上岸。要做一个善良的人,看到那些希望。
所有人都在发出声音:爱这个世界。你看到爱的能力,那巨大的安全感。你可以把自己放在那儿。事实上,如你所说,人们希望对这个世界感受得更多。——那些无限叹息的,死不瞑目的,都源于此。每个活着的人,都想要的,也在每一个人的手边。就像你的童年,你的手总是要抓住自己的衣服,进入安心的睡眠。那是梦和现实的一种连接。一种乘船的过度。
午后醒来,你的脸出现在窗口里。你一声不响地看天。从走廊的连椅上传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对话。在那个巨大的天空背景里,他们渴望,朝着心中的方向,赶路。你在回味他们的话:
“你知道脚大意味着什么吗?”
“鞋也大。”
——欢愉的笑声在空气里抖动,像大地上一场场的生。
2012年11月12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2-11-13 10: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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