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弦琴语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24 编辑 <br /><br />

　　我欲言又止，你渐行渐远……

　　如水的月光，静静的顺着纱窗的格缝里泻了进来，陆离的月影一寸寸移过我裸露的肌肤，游走的思绪亦随着月光疾速的行走，这样的夜晚寂静的出奇，纤细的呼吸声响充盈进耳畔，我想要控制我自己思绪，不想让无端的思念在这黑夜走失的太遥远，一个近乎荒谬的籍口：“有缘没分”，多少年来一直欺骗着自己，麻木着自己。

　　诚然，这副皮囊下的精髓，一直都很清醒，甚至清醒的都从未醉过。可今宵无眠，来！干杯，和往事，还是和自己，游离于矜持边沿的放纵，在酒精的麻醉下汹涌而出，一发而不可收！

　　手指用力的扫过这六弦琴，混杂的和声轰鸣而响，在这寂寂的夜，异样的刺耳，突然指尖沾染了久违的灵感，灵动的曲谱跳跃在指端，一双纤手在琴位上找寻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把位，悠扬的旋律高起，久久的回旋在左右，伴随着月光流淌回记忆的港湾。

　　紫荆花的花瓣凋落在校园的草坪上，远远的望去一片片殷红的覆盖交错于青色的草坪之间。飘柔的长发垂丝在六弦琴上，赭色的琴体依附于弹琴者的怀中，一种参杂着音乐芬芳的味道，充斥着自己的鼻翼。低眉垂颌，凝结于指端的灵巧，协同纤手上下翻飞，六弦琴共鸣出悦耳的曲调，沉醉着彼此的沉醉，陶潜着你我的陶潜。

　　黑褐色的指端，那是抽食烟草的印记，淡淡的烟草味道袭来，仰望，是你。你温暖的而坚实的大手握着我冰凉的小手，准确的在六弦琴上找寻着正确的把位，你宽厚的肩背就在我的身后，莫名间有了一种想依靠的感觉。回眸，深邃如水的目光瞬间穿透了我的胸膛。慌乱中停止了回望，你是的安老师，是长我许多的安老师，是吉他班所有学员的安老师！

　　月夜，久久的不肯睡去，白日里淡淡的烟草味道，依旧萦绕不退，理性的矫正不断告诫着自己的直觉，沉醉于象牙宝塔里的童话应该不会有完美的结局。安老师，此刻会在做什么？风过，依稀缥缈中竟弹奏起了白日的曲子《爱的罗曼史》，我一袭白裙，俨然成为了一个孤独的舞者，翩翩之际，忽然一阵眩晕，轻盈的我从云端跌落到尘世里，是你，温暖的怀抱，更是一段深情的香吻，泪珠，一滴，两滴，缓缓的从我脸颊上流淌而过，你深情的吻去，并郑重的承诺，我将会是你掌心永远的舞者，今生不会让悲伤流过我的脸庞！风起云涌，你雕像般的身躯瞬间化为碎片，零落成尘埃消失于我的视线，匆忙中，我死死的掖住你的衣袖，却只在掌心留存下了一把流沙，随即亦随风而去！梦醒，发觉清冷的月夜下，孤独的绣枕畔只留下了自己那斑斑的泪痕。

　　《月光》的五线曲谱所游走的轨迹很优美，一个个灵动的音符，在安老师的标注下，如一只只翻飞的蝶儿，翩翩起舞于乐纸之上。如水的乐曲缓缓流淌，月的光影镶嵌在缤纷的音符里，溶溶的月光轻盈的倾泻而出，流进了农庄，趟过了原野，汇入了清溪，覆盖了你我。优秀，这个曲子我以优秀通过，安老师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慌乱的我不敢对视，但我却感知到那双忧郁而深邃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我而移动。在我收曲谱的瞬间，我窥视到了反面一行隽秀的字迹，那是一场约会的地址和时间。欣喜，激越，窗外却飘着冷冷的雨，冷静下来思忖，安老师终将是会离开这里的，他读的硕士马上就要修满了！

　　这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如约而至，屋外黄昏里的小雨不停的落着，一盏咖啡，半盏淡茶，你我对坐，相顾无言，只有窗外的微雨淅沥的叙述着这绵绵的情意，缘起情生，红尘相依，彼此的浅笑，竟是那样的痴醉，淡淡的烟草味弥散在咖啡屋里，矜持的我，下意识的摇动着那盏淡茶，深沉的你，久久的凝望着我，燃烧的青春在那浓郁的咖啡里酝酿。临别，你突然强有力的一把把我揽入你的怀中，我潸然泪下，亦如梦境，你吻干了我脸上的泪痕并承诺我将是你掌心永远的舞者！这一窗微雨见证着你我青涩的初恋。

　　长长的站台，我在这头，你却在另一头，你支教走了，去了苍凉的大西北，我读懂了你的志向，好男儿志在四方。列车缓缓启动，四目相视的你我，终于迸发出按捺已久难以割舍的情感，热泪撒落，长泣不止，自此你我天各一方，难聚欢颜。你我挥手，挥了又挥，伸出的手臂久久的停留在风中，只想拽住风的翅膀，和安老师一起上路，终于西去的列车消失在彼此泪眼迷离中。

　　痴痴的相思把夕阳也燃成了绯红色，自你走后，书信的来往对你我而言是何等的重要，每每接到你厚重的信封，早已感受到那份相思的分量。你把你最心爱的六弦琴留给了我，告诉我，六弦琴语就是你的心语，我不间断的弹响着六弦琴从中吮吸着你的味道，你的影形，你的温暖，你的心语。

　　“有缘没分”仅四个字，一封仅四个字的书信，摊开在我的面前，悲愤，羞辱，一种被愚弄的感受肆意滋生，清泪伴着窗外的雨淅沥不止，我是你掌心永远的舞者！自己的被重重的摔了下来，曾经骄傲的我，一个在你眼中天使般的舞者，被现实啃噬成无数的碎片零落凋谢满地，并残忍的掠走了我的灵魂，我的整个世界轰然间倒塌！

　　青涩的初恋是不会有甜蜜的结果，理性的修正使我重新审视爱的意义与缘的宿命！支离破碎的日子在年轮里修复，不堪回首的往事依旧留守在心灵最隐秘的城池里，轻易地不去侵犯这座城堡的半寸疆土。从此封存的那把吉他再也没有流淌出任何华彩的乐章。

　　日子在继续，岁月在老去，秋霜侵润了青丝，沟壑印上了红颜，生命在成长中成熟并繁衍继续。

　　在一个枝头浅绿未浓的季节，一个包裹自西北边陲邮来，熟悉的字迹，知是你！

　　几句简单的话语，一付六弦琴的琴弦，但不是钢质的，而是尼龙的。

　　“依：可好？家人可好？

　　……
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不必挂念，今寄去六弦琴尼龙弦一付，换上试试吧。

　 祝安！

　　　　安于初春”

　　淡然，此时的我真的很淡然，刨开尘封的六弦琴，信手换上这付新弦，简单的弹拨起这把六弦琴，音色大不同先前钢质琴弦的清脆，而是一种沉闷而又浑厚声响，这是一种凝炼于尘世的旋律，更是承载着沧桑岁月平实而又淡定的音调。

　　其实，安老师，在支教后的第二年得了很重的肝病，加之当地落后而贫苦，不愿拖累与我，才狠心书写下了“有缘没分”这四个大字，这些早在我初婚后的第二年便得知了，而生活原本是不可以杜撰的，更是不可以重来的。

　　弯月初上，这样的秋夜，尘世的云烟很重，一直弥散到天外，遮掩住了弯月的笑靥。我在空白的信笺上久久没有落笔，拿什么可以书写这些沉沦的情感呢？我不得而知，但耳畔又回响起那首熟悉的吉他曲。

　　“安：你好！”

　　……

　　我欲言又止，你却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