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大头

乡村人物——大头
【文/杜永生】
　　大头，本名姚传玉，还有一小名，小玉子。我们都习惯喊“大头”。

　　大头既不是我的同乡，也不是我的同学。而是我转业回来分配在乡镇所工作之后结识并相处的最好的朋友。我是2002年4月正式在双塘（乡）所上班。因为这个乡属城郊，由一条南北、一条东西两条道路组成的街道显得逼仄也冷清。刚上班时，骑的还是从部队托运回来的军牌踏板摩托车，第一天上班，大约九点来钟，由于摩托车的内胎跑慢气，前往100多米处的一个修理铺。当时，整条街上就这么一家修理铺，铺主就是大头。见我过去，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又看看摩托车，忍不住是要问，怎么还是军牌的呢？我说，车胎有些跑慢气，请你看一看。很快，他擦拭了下手里的油污麻利地将车子架好。并以商量的口吻问我，你先等会行不？当时，他正忙着修理车子，站在旁边的人看样子等得非常着急。我随意地问师傅补个胎需要多少钱，他倒是一乐，补胎能要多少钱？这样吧，你将车子放这里，一会我给你送过去。我说，你又不知道我在哪里，怎么给我送去呢？他嘿嘿起来，你一定是乡里的，而且是从部队回来刚来上班的。我愕然。你怎么会知道的呢？他说，这个地方本来来往的人就少，乡政府也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哪个我不熟悉呢？看你骑的还是军牌，穿的还是军裤，肯定是从部队回来的了。对于他的判断，我心悦诚服，并一个劲地以微笑回应！那好，我就在下面的土地所上班，修好后，就请你送过去吧。半小时后，他将车子送到了所里。我问多少钱，他倒是先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以后就喊我“大头”吧，补胎是不收钱的。我边说那怎么可能不收钱、边掏出10元往他手里塞。这下，他来了一股子爽气，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真的不收钱的，如果今天收这个钱，那我真是钻进了钱眼里了。对于他的这种爽气，我没再多客套。但接近下班时，我骑车到了街上的小店，买了一包“迎客松”香烟，对于我的这个举动，他无法再拒绝。

　　应当说，我对大头的第一印象还是非常好的。觉得他热情开朗，也有农村人所说的“能侃”劲儿。当年，大头22岁。他个子不高但敦实壮健，头实在大，肉嘟嘟、圆实实，而且始终光着头，黝黑的脸膛，一脸的横肉加上布满脸颊大个的青春痘，如果不是一双笑吟吟的小眼睛，那么，他绷着脸的时候，就是一副十足的凶煞煞的样子，你一定认为他是坐过大牢出来的。当然，他几乎都是一副笑脸对待任何人。

　　当时他的修车铺并不大，面积不到10平方米，房间里凌乱的堆积着很多旧的零部件，一张单人床上是脏兮兮的还绽露着棉絮的被子，地面坑坑洼洼，洼的地方还有黑糊糊的机油，整个房间可以说没有可以下脚的干净的地方。门面仄狭，但不影响做生意。他修车的时候都是在外面，即使天气还寒冷，但他却穿着一件羊毛衫，袖子捋到了胳臂肘，那件工作服除了背面还看出是蓝色的，正面都被油污浸染着，斑斑驳驳，简直就像一件特意贴染的迷彩服。

　　大头修车的技术还是非常精湛的。不管摩托车出现什么样的毛病，他都是手到病除。而且，他还有一个绝技，就是听发动机的声音就能辨别出问题的症结。这倒是我所叹服的。由于，他修车的技术高明加之价格低廉，很多县城里的还专门骑车三公里赶过来修理，生意确实很兴隆。而且一些小而不言的修理从不收钱，所以，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在这里就已经干了近三年了。可惜的是，由于他的朋友很多，每天挣的钱还不够自己的消费，所以，就是干了几年，也没有什么积蓄。当然，他的为人诚实热情大方还是有口皆碑的。

　　我在双塘所工作了不到两年，与大头接触的时间就显得更多些。每天下班之后，一般都有应酬，而且，我都会喊上他，所以，那两年，我们相处的就像亲兄弟一样。酒桌上，他极力地照顾着我，为我挡酒作陪，不管是喝多喝少，他一定骑车送我回县城。我记得最清楚是在2003年的8月1日晚，因在粮站的战友家聚会，我喝的很多，当时大头也在，他显然也不会少，等酒毕，已是深夜。我极力地想着回城，他执意地要送我。当他带着我骑行快到县城的时候，由于对面驶来的一辆小车的灯光太强烈，简直刺照的看不清前方的任何东西，他倒好，将摩托车直接就停在了马路的中心，怒气咻咻、骂骂咧咧地等着对方车辆的接近。当时对方的车辆速度并不快，等突然发现大头就骑停马路中心时，停车下来。这个时候，大头也从摩托车上下来。对方还在纳闷地问，你怎么骑到马路中间来了呢？一句话几乎没说完，好家伙，这个大头呼的就是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还不忘骂：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对方不明不白地挨了一拳，那能放过，也想着还击呢。你想想，大头正在酒性上，也在气恼中，对方一个动作还没做出，就又挨了他一脚。我看事态不对，赶紧过来拉开，并对对方说，你不会变光吗？你没变光差点给我们带来危险！那个开车的自知不是对手，开始打电话了。我对他说，你打这个电话有必要吗？你就是喊来一帮子，我们同样也会喊来一帮子！算了吧。抬头不见低头见。让我朋友给你道个歉吧。大头已经给人家两拳了，也感觉有些冲动，听我这么一说，却很诚恳地伸出了手：“我是双塘的大头，刚才冲动了，不好意思，向你道歉！”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后，对方竟然惊讶了：“你就是大头？”“嗯！怎么啦？”大头倒疑惑了。“小党子你认识吧”。“认识！”大头怔怔的样子。“他是我兄弟啊”。靠！大头哈哈一笑，“你早说不就得了，我和小党子也是兄弟。真是不打不相识呢！”后来，大头与他竟然相处的格外亲密。

　　实际上，对于大头的过去我还是听说过不少，他家住农村，十一岁就辍学，小小年纪就开始打架斗殴，还特别讲义气。为此，还曾是当地派出所的“老常客”呢。不过，自从在滁州学习修理出师开了摩托车修理铺之后，明显收敛了很多，除非万不得已才冲动一下。

　　2004年3月，因工作变动，我进了局机关。但与大头的接触依然频繁，几乎每周，我们都约定一个晚上要么去他家，要么在我这里，喝着小酒，聊着天。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修车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积蓄，家人强烈要求他去学车。这次他听从了家人的意见，放弃了修车。利用三个多月的时间拿到了驾驶本。在2006年5月去了上海他的一位亲戚的公司里开车。应当说，在上海的这几年，大头成熟也老练了许多，也确实真正地开始攒钱了。毕竟也二十好几的人了，也该找个对象成个家了。

　　尽管一直在外地，家人却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着，只要从上海回来一趟，那么，一定就是相亲的。前后一年多的时间，大头相过的亲至少有十个，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不是人家嫌他长的丑，就是觉得对方不对路。2007年10月，有了一次机会。他倒是相中了本乡街道上的一位姑娘。不过，这不是家人为他张罗的，而是同样都是在上海打工时认识的一位朋友介绍的。当时这位姑娘就在上海离大头打工的公司不远的一个娱乐场所上班，从结识到交往，到深交，到谈婚论娶，只有二个月的时间。终于，他们商定了在2008年的1月1日结婚。那天，我参加了他们热热闹闹的婚礼，不过，我没见到他的新娘，问大头，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的，当时我的第一感觉不是多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也就是五天后。事情发生了。2008年1月6日，我在双塘街上另一位朋友宝林家吃饭，大头在饭间接了一个电话就回去了，因下大雪，我们就打牌消遣。大约十二点，大头满脸鲜血来到我们身边，一个劲地问我法院有没有关系。我说有战友在法院，到底什么啦？他急匆匆地说，我要离婚！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开玩笑，还极力地安慰着他。觉得新婚夫妻吵架什么的也是正常的事情。殊不知，大头说出了“新婚之夜，她就跑到滁州和老相好的约会了，直到今晚才回来”的话后，大家都目瞪口呆了。大头越说越激动，忍不住还悲愁垂涕，这个时候，我对那晚没见到新娘子而产生的疑惑释解了，对大头这次草率的婚姻而唏嘘不已，对他的脸面被对方抓挠的鲜血淋漓而怜惜。又在四天后，也就是他们结婚10天后，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因为对方生活的不检点，对婚姻的放荡形骸，她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尽管大头为此损失了近三万元，但新盖的120平方米房屋财产没有损失。

　　结婚10天，离婚。这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大多在指责女方，据悉，女方一直傍着一个上海的年龄在50多岁的老板，当这个老板得知她要结婚时，于当天进驻在滁州，并打电话要求他赶过去，实际上，当夜，这个老板就带着她去洛阳旅游了，直到6号晚上方回。期间，大头打了无数次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干脆关机。多少次，大头都是咬牙切齿，忿火中烧，言之郁切，语之凿凿，要是能逮到这个老男人，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这不是大头的气话狠话，我敢相信，在那样的愤激中，他一定会这样去做的。

　　大头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这么一折腾，她承受不住了再次住进了医院，尽管及时做了大手术，但她心绪淤积，病情得不到稳定而逐渐恶化。几个月的时间，他的老母亲已经不行了，弥留之际，一定要看到儿子找到对象才能瞑目。好在，这个愿望也实现了，就在老母亲住院期间，大头的一位好朋友将他的堂妹介绍给了他。双方都比较满意，去年十月初拿了八字、定了亲。老人也放心的走了。十二月一日，大头再次举办了婚礼，这次参加的人数比上次多出了近一倍。

　　再婚后的大头并没有外出打工，而是在家悉心经心地耕种着农田。他的老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再也不能从事繁重的体力活了，那十三亩农田，就得靠他来延续耕种。其实，大头还是个耕种的好把势，前天，我去看望他，他正在秧田里光着上身忙着疏垄平墒，那些薄膜里的秧苗青青葱葱，不久就要移插到秧田里。我问大头，还准备出去打工吗？他坚定地说着，不出去了。老父亲年龄大了，媳妇也有孕在身，都需要人来照顾，而且家里的这些田亩不能荒废。我算了算，每年旱地上的山芋纯收入就有三万多元，还有其他农作物，弄弄搞搞、拾掇拾掇不比打工差。

　　行文结束的第二天（5月7日）上午，接到大头的电话，他很欣喜地对我说，刚买了台“时风”牌农用车，请我在周六下午过去喝酒呢。我说，酒得喝，但我也要准备一些炮仗，祝贺一下……（全文3894个字，于2010年5月6日晚）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10-5-14 23:2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