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木娘（三易稿）

怀里的木娘 文/张峪铭
吉米是我一个同学。他从小就失去父亲，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在那年月，吉米娘咬着牙硬是将他的姐姐停了学，供他一个人读书，孤儿寡母的带着一双儿女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吉米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从小就发誓要出人头地，孝顺他娘。学习上从不让娘操心，考取了名牌大学，尔后又顺利的出了国，还给自个儿取了这英文名。

吉米的娘随着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头上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人也慢慢变老了。原先吉米的娘见到我就高兴地直夸儿子，说儿子在外面买了车又买了房，说的时候满脸的笑意。可近几年吉米娘见到我总是唠叨这伢什么时候回来。有一次还在我面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羡慕我的爹娘八字好，子女靠在身边，生病时有人捧茶倒水。

我知道吉米的母亲身体是越来越糟了。一个人身体出了毛病，心理是相当脆弱的。以前吉米的姐姐也常来照料她娘，无奈路途远，不在身边，怎么做也难以周全。吉米娘是个要强的人，笃信嫁出去的女是泼出去的水，执意不到女儿家住。就是接到儿子越洋问候的电话总是说没事，让娃在外好好干，一放下电话又泪水涟涟。

我看着吉米娘那样心里不是滋味，就从吉米娘那儿要了吉米在美国的住址。我要将我娘给我讲的故事讲给吉米听：……从前有一个娘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由于对儿子溺爱，儿子脾气非常暴躁。儿子在地里劳作，娘每天送饭，儿子不是说娘送迟了，就是说送早了，不是嫌菜咸了，就是嫌菜淡了，对娘吆三喝四的。一日儿子躺在树下歇乏，看见一只乌鸦正往老鸦嘴中喂食，儿子顿悟，畜生皆知反哺，人怎不善待娘亲？于是发誓一定要孝娘。可就在那一日，娘送饭蹚过的小河洪水暴涨，娘随洪水一道走了……儿子伤心欲绝，同时也悔恨不已，就用木头雕了一个娘，每天揣在怀里，一有空就面对木娘泪流满面。

我在信的末尾写道：吉米，你有孝心，每次总往家寄很多很多钱。但你应懂得古人所言“犬马皆有所养，不敬何以别乎”的道理，你知道吗，你娘近几年身体十分不好，又怕你为她分心，总谎称一切都好，其实你娘心里是多么希望你回来看看她呀！

一周左右的晚上，吉米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谢谢我，他心里也惦记着娘，可这边一个项目正值关键时期，一时走不脱，等忙过了一定回去。最后还拜托我也跟他娘说说。

我听后无语。人一旦被生活赶上了快车道，那轱辘转得就难以停下；一旦被金钱物质填满了心胸，必然会淡漠了一分情愫，疏忽了一分亲情。尽管我不怀疑吉米的孝心。

吉米娘终于住进了医院，在弥留之际，吉米飞机刚落到上海机场，等到吉米赶到医院时，吉米娘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当吉米听说娘在昏迷中还喊着自己的乳名，临走时手心中还攥着自己的照片时，吉米号淘大哭，悲痛不能自已。

我拉起瘫跪在地上的吉米，不禁潸然泪下，人啊，醉后方知酒浓，失去才觉可贵呀！

吉米还是回国了。他说母亲虽然走了，还有亲朋在。前天我刚下班回家，就接到他打来电话，说他在企业文化培训中才知道，两千多年前，孔子与弟子走在道上，闻哭声甚悲。见到一名叫皋鱼的贤人哭于道旁。孔子劝道，你没有丧事，何哭之悲也？皋鱼泣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过往而不可追的，是岁月；离世而不可见到的，是亲人啊。
“我真后悔呀！”电话里听到吉米的哽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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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张铭 于 2009-4-1 18: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