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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回望桑科草原

2022-01-09抒情散文张燕
甘南,甘肃的南方。以往提到甘肃,人们总会和干渴联系到一起,其实,甘肃的称谓与缺水并未多大联系,是甘州和肃州两个地名的合称。而走在甘南的路上,因了一座座山物种的不同,那绿色呈现着绿中偏紫、偏红、偏黄、偏黑的种种明暗色调来,肺部做着深呼吸,一大……
甘南,甘肃的南方。以往提到甘肃,人们总会和干渴联系到一起,其实,甘肃的称谓与缺水并未多大联系,是甘州和肃州两个地名的合称。而走在甘南的路上,因了一座座山物种的不同,那绿色呈现着绿中偏紫、偏红、偏黄、偏黑的种种明暗色调来,肺部做着深呼吸,一大口一大口畅饮着深绿、浅绿、墨绿、草绿、鹅黄绿,满眼满心的湿漉漉。
  时不时见到山坡上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地,中间种了黄色的植物,而那四周则是用紫色的植物包围着,又衬在满山遍野的绿色当中。这让我陷入了“我与蝴蝶”的缠绕之中,究竟是织锦如种田,还是种田如织锦的思绪当中。我不知白色的大夏河是何时从山间奔涌而出的,看到她不久,车驶入了群山环绕的夏河县城。暮色的剪影中,夏河县城遥远而又梦幻。
  那是七月的天气,夏河的人们都还穿着厚外套或是毛衣。夏河县城沿街都是藏式风格的建筑,我找到了一个叫水晶山庄的藏式风格的住处,墙壁屋顶都是布,像帐篷又像经幡的感觉,房中有一个红色漆画的柜子,吧台的那个服务员耳朵上两个明晃晃的大耳环让我总是盯着她的耳垂看。里面充盈的味道也和以往的宾馆有所不同,那天晚上饥肠辘辘的我吃掉了一大碗羊肉面片,还品尝了街边卖的炒血肠和面肠。
  第二天清早又去了拉卜楞寺,那天中午我来到了距离夏河县城十多里路的桑科草原。尽管我对草原事先做了种种的想象,可当我第一眼看到她,第一脚踏上她还是感到吃惊。这里只有蓝天、白云、草地三种颜色,置身于这色调中让人也纯净简单起来。在一排白色的砖房和几顶白色的帐篷点缀的草丛间,我认识了索考和他的朋友们,他们冬天在县城居住,夏天的家就在草原上,时不时也在家中接待一些游客。

达贝

  索考家养着牦牛,马、还有凶恶的藏獒,索考家并没有因为我这个游客的到来而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日程。他的母亲弓着腰在一顶帐篷内盘炉子,正在挤奶的女孩儿是索考的妹妹。很快我就和这个叫达贝的女孩儿熟识了。她身穿蓝色的上衣,灰色镶边的长袍,扩沿帽子底下露出乌黑的发髻。达贝瓜子脸,挺直的鼻梁,略含心思的大眼睛,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黑里透红的皮肤,宽大的棉袍掩饰不住健美的曲线,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害羞地低下头。在她的牵引下,我骑在马背上漫步在了草原上,那是一匹皮毛闪闪发亮的黑骏马。达贝没有上过学,只能听懂简单的几句汉语,我们穿越几个小山包,在两座山包之间有一条小溪,达贝牵引着马去喝水。那是一条很长的路,达贝对马匹的爱尽显在了她的眼神中,看她的黑骏马时,她眼里充满了心疼和温柔。在返回的路上我试图自己牵着马的缰绳,心里即喜悦又恐惧,达贝时不时跑几步追赶,可渐渐地我和马匹还是将达贝甩在了后面。当我和黑骏马在路过另一牧民的帐篷时,栅栏前拴着的牧羊犬冲着马匹上的我狂吠,也许是我害怕或是什么原因,黑骏马突然开始跑了起来,而且越跑越快,我在马背上剧烈摇摆,达贝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在远处喊:“拉紧绳子。”她在吆喝她的马,可那黑骏马还是很通人性的,等我带着哭腔喊着达贝赶快赶来时,黑骏马已经远远地跑过了那狂吠的牧羊犬而放慢了脚步,这时达贝赶上了,我依旧惊魂未定,达贝说大概黑骏马生气了。真的吗?她是闲那牧羊犬对客人不够友好而生气吗?回到帐房前,马儿卸去了马鞍去草原上撒欢狂奔。那时我只有三件事想做,唱歌、跳舞与喝酒。索考的朋友们和我开始跳起了锅庄舞,一个体型较胖的女人大家叫她开心果,他们告诉我她是桑科草原上的舞蹈家,胖胖的开心果跳起舞来脚步轻盈,手臂柔软,那种舞步是她本人以及草原表达快乐的自然语言,看到她的舞姿会想舞者、歌者都是由心性而发。跟着开心果们围着一个大圈跳舞的时候,达贝坐在帐房内看着我们,她脱去了帽子抱着胳膊肘的脸被木头小窗框框了起来,那安静的脸庞像一幅很立体感的油画。我们脚下是遍地紫红色的格桑花,这些稠密的闹嚷嚷的花朵儿便是安静的草原的另一种声音。待我们跳累了的时候,达贝邀我在草地上摘了很多格桑花编织花环,我俩由于语言的隔阂无法更多的交流,她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喜欢。在她低着头摘花的时候我看到她脖颈间的皮肤很洁白细腻,这里有着很高的海拔,脸上被强烈的紫外线晒黑。我问达贝为什么不把你美丽的胳膊露出来才凉快,达贝她很怕羞的。等我头上戴上达贝编的花环后她们都在看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美。

  不知是谁告诉我达贝在偌大草原的另一处有个男朋友,他们未结婚的男女还是很少见面。
  整整一天,达贝都很安静,她既不跳舞也不唱歌,她是一个正有着甜蜜心事的女孩儿。
  那天晚上等我们都在帐房内唱歌时,达贝独自在一边洗脸,然后照着镜子认真地化妆,白天她是素面朝天的,她抹了面霜涂了唇膏。那一刻也许是盼望心上人能够看到她装扮之后的面容,当我们在唱歌游戏时,达贝就带着装扮之后的面容躺在炕上,沉浸在她甜蜜而又磨折的心事中。

一个人的午后

  草原上不只是一种颜色的草,还有那白晃晃的像是芦苇花,在强烈的阳光下芦苇花也像是一道道的光束,让人恍惚,在那芦苇花的一头看到骑马的牧人游走,身影若有若无。远处是连绵而又险峻的茫茫的雪山,那群山之后大概就是蜀地了。
  不知不觉我一个人已经离开索考家一段路,我的身躯贴在柔软的草的身体上,我的面庞被柔软而又调皮的草尖儿摩擦着,我的鼻尖触着青草和野花的气味,我像一只牛儿一样,嘴角里叼了一只略带甜味的草根咀嚼着,我的眼睛看着大朵大朵的白云从头顶飘过。我听到各种鸟儿的欢鸣,可她们的身影都藏匿在草丛间花瓣里,我就是看不到一只鸟儿的痕迹,像魔术师手下的一支交响乐队。我竖起的两只光光的大脚挡住一只爬虫的路,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一只人类的光脚,他恐惧地打量着,围着我的脚转来转去。还有一只爬虫爬进了我的空鞋子里,同样,他也没有见过这种来自城市文明的东西,在我略带恶意的微笑下好奇地钻进去又钻出来。
  躺着,坐着,坐着,躺着,不知不觉中草原的光线黯淡下来,湿漉漉的气息夹裹着阵阵的凉意。远处山坡下的小路上间或有两三个牧人骑马赶着他们的牦牛群回家。我就想着要顺原路返回,回头一看,索考家搭起的帐篷已经收起。就在我刚准备前行时,突然听到我所在的山坡底下两只藏獒狂吠着飞奔而过,牧民在赶着羊群回家时,藏獒都是随着他们的牛羊群的,我的心一下收紧了,若我下山说不定就会碰上,那一定会把我这个陌生人咬成碎片。先前的惬意荡然无存,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我站在山头一动也不敢动。当我准备给达贝打电话来接我时,我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关机了。我害怕地有点想哭,我心惊胆颤地翻越几座小山包靠小道近了点,希望牧归的人们能发现我,可是当有两个牧羊人先后赶着羊群回家时,尽管我奋力地挥舞手臂呼喊,他们没有听见。恐惧更加深重地围绕着我时,我看到了一个男孩骑着马,我奋力呼喊,他终于看到了我停了下来,我告诉他自己是索考家的客人,因迷了路怕遇上藏獒,希望他能送我回家,小男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送我回家,他上小学五年级,会讲流利的汉语。当到了索考家附近,我充满感激地准备给小男孩一点钱作为感谢,可是他却拒绝了。而这时索考家的人正在着急,他姐姐告诉我他们正准备组织人出去寻我。看到我回来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草原之夜

  当夜铺天盖地的来到草原时,没有层次没有参照对比,天地浑然一体的漆黑。头顶的天空低垂,星星硕大而美丽,黑暗映衬出了星星夺目的光亮,他们像顽皮的孩童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这样地会眨着眼睛的星星让人忆起很多年前,在乡下姥姥家走夜路时曾看到过,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大人孩子们已经是忘记了星星的样子了。夜里草原的气温很低,我穿着棉袍也不觉得暖和。我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看星星,达贝和开心果陪伴在我身边。他们告诉我草原上的男女恋爱时有月下散步和看星星这样的浪漫的,我告诉他们城里的男女早没有这样的浪漫了,他们告诉我自己去过的最大的城市是拉萨,接着便沉默了,在沉默中向往着城市。而索考家打开的小窗户里多了几个晃动的身影,那是他们的高山牧场的朋友下山来了。这里太阳能发出的电只能照明,电视是看不到的。水要去几公里之外的地方拉,夜晚的时候他们多半是和友人聊天度过的,很遥远的一种生活方式。那晚,他们要我一块去聊天,有人提议唱歌,他们会唱很多流行歌,后来又有人提议玩游戏,记得冬至提出要玩一个名字叫“真心大胆”的游戏,发令者点到谁就从真心或是大胆里选一样。真心是说一句话,大胆则是被要求出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举动。在这个游戏里,扎西背了肥胖的开心果,还吻了房中的铁皮炉子。而冬至吻了我的额头,索考被咬了耳朵……直到凌晨我们才余兴未尽地回到各自的住处。第二天清晨我离开了桑科草原。
  在身处热闹而内心孤独的时候,数次收到来自桑科草原的短信,意外又感动,蓦地想起,那里还游走着我的藏族朋友。朋友啊!

[ 本帖最后由 张燕 于 2009-7-1 10:2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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