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一）

回乡散记(一)

题记： 故土，对一个人来说会是什么呢，一种牵绊，一壶老酒，一段情事，还是一帘烟雨后依稀可见的村落，我不得而知，但当我陪同年事已高至九十的老父亲回乡探亲访友后，我对故乡这个词汇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体会。

这场相聚也算是蓄谋已久，在两位耄耋老人的归望中、期盼中实施了。

九月的江南会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在等候着我们，小桥流水？船娘河埠？菊香蟹肥？秋雨烟濛？
一、相聚


一个世纪的时光，用百年的岁月堆积，纵然世间传奇的故事很多，但九十岁的父亲与一百岁的姑姑时隔六十三后的相见，着实让人为岁月感叹，为等待嘘唏。

尽管对相见的场景早已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回，但当两位老人相见的那一刹那，那种人世间的离合聚散，生命的轮回直至最终叶落归根的强大气场，将现场所有的人震撼。

我父亲的家族，在民国期间可谓是名门望族，解放后由于历史特定的原因导致父亲家道中落，父亲带着家眷背景离乡来到了大西北，那时便和江南的老家失去了所有的音信。

时光一晃而过，在过往的故事里渐渐老去，关于故乡的记忆，自小只会从父母的口中隐约得知，江南的故乡宛如梦境般让人目眩神迷却又是那么的依稀遥远。

老式的宅子坐落在小河边，父亲急匆匆的脚步在窄窄的石阶上打着趔趄，赶忙上前扶着老父亲，但从父亲匆忙的脚步里，足以感到故土难离的迫切心情。

不大的房子里，早已积聚了不少的乡亲，吴侬软语洋洋散散得把浓浓的乡音扩散，父亲在众人的托扶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百岁的姑姑身边，百岁的姑姑已行动不方便了，坐在轮椅上双手不停的在空中挥动，相拥，哭泣，放声哭泣，喃喃的话语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懂他们在诉说着什么，是离殇，是别愁，是旧恨还是新怨，此刻，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相拥着搀扶着，纵横的老泪凝结在堆满岁月风霜的脸颊，语言在此是那么的苍白而又无力，所有的故事在此都已没有了结局，纵使人世间有着多少爱恨情愁的故事，在岁月的沉淀里都失去了所有的光华，喧嚣落幕，铅华洗尽，唯有故乡，唯有亲情，可见证一切过往的情事，这种见证不关风月情感，不关世俗物欲，只关乎到岁月最深刻的凝练，与最厚重的等待，这种等待足可以刻骨，足可以铭心，更可以感动所有生命中匆匆的过客。每个在座的乡亲眼中多多少少都闪动着泪光，时间仿佛凝固了，场景就此被定格了。

“咔嚓”，快门闪过，我悄然收藏着这瞬间的感动与感慨，使之变成永恒的经典。
二、 淀湖

“一湖秋水共长天，水天一色无纤尘”，对于久居西北的我来说，水，是一种透亮流质充满诱惑的物质，当无数条小溪汇聚在一起，当所有透亮的流质积攒在一起，大自然的造物神功便就此显现。

沿着向东的小巷子行走着，踩在湿漉漉的石板小路上，老式的房屋错落有致的安置在巷子两边，斑驳的墙面，古老的黛瓦，高低不等，新旧不一，大约行走五分钟后，转过一座精巧的小石桥，眼前豁然开朗，一湖秋水便荡漾在前方了，那便是依附在故乡老宅旁边的淀湖。

前一晚上刚刚下过一些雨，雨后初晴的湖面上，烟波浩渺，水色空濛，不远处的云朵像是跌进了湖里，迷离之间分不清水天的分界在哪里，极目远眺，心境顷刻豁朗，点散的渔船出没其间，既有沉静之美，又有灵动之魂。

沿湖前行，这里的经济开发很到位，沿湖的地方几乎都被房地产开发了，建成了一个个的别墅区，只余老宅这一片，还保持着原有水乡村庄固有的风貌，但在老宅村庄的旁边，也已是满目疮痍，满眼都是被拆迁后剩余的残垣断壁了。

残缺的白墙黛瓦，无声的诉说着时代的变迁与境遇的更替，行走其间，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对故乡的留恋和对故土的难离，也许这里将永远告别曾经的寂静与安宁，没有了小桥流水，没有了水上人家，没有了轩窗亭榭里的故事，更没有了江南水乡固有的情韵，我不由得感慨，我们的社会是在前行还是在倒退？我不得而知，仰天长叹，秋水无语，淀湖依旧安然。

我是一个喜水的人，每天都会往来于这淀湖之上，或晴朗，或阴霾，或白日，或傍晚，我一有时间就会来看淀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结，总想把自己和淀湖相溶相依，也许正是故乡的这汪湖水，系着我的根，系着我的情，更系着我对生命和流光意义所在的理解。

临别之日，时至日暮，沿着早已熟悉的巷子，踏着窄窄的石阶，我被莫名之手又牵回了这里，青色荡漾的淀湖在四合的暮色里渐渐的退却了颜色，迟暮的夕阳也已隐却了四射的光芒，变得温顺而又柔软，安静的铺满湖面，泛起的粼粼妍紫色的波光，随风而过，浓艳的色彩一寸一寸的黯淡下来，直至消退，暮色渐渐的淡了，月色渐渐的浓了。 淀湖，沉静的淀湖，此刻，那一汪湖水会承载起什么模样的桥段，又会吟唱起什么故旧的对白，家乡，故人，今夕，何夕？面对这样的淀湖，我张开双臂，轻闭双眸，在水色空濛中继续臆想对故乡故人的思念……

尾声：

九月的江南，会是谁的江南，远去的背影，匆匆的过客，停歇后的安闲，信手拈来这些不太规整的文字，以表对故土，故乡，故人的寄托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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