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雪日的怀想
2022-01-09抒情散文风向北
一个雪日的怀想□谷丰永远无法忘记，一场雪，不！是一个雪天我亲身经历的往事。那天，我值白班。从头天晚上开始纷飞的大雪还在无声地飘落，凛冽的寒风时而从窗棂边上呼啸而过，时而将梧桐枝上的积雪抖落下来，那积雪顿时在风中散开，倏忽间于低空打一个旋儿便……
一个雪日的怀想
□谷丰
永远无法忘记，一场雪，不！是一个雪天我亲身经历的往事。
那天，我值白班。从头天晚上开始纷飞的大雪还在无声地飘落，凛冽的寒风时而从窗棂边上呼啸而过，时而将梧桐枝上的积雪抖落下来，那积雪顿时在风中散开，倏忽间于低空打一个旋儿便消失在皑皑雪地上。这景象让我想起春天嬉闹的蝴蝶，一头扑进花丛中，任你想找却怎么也找不着。抬眼望去，田野、马路、远山，包括几户散落的民居都沉睡在银装素裹之中。大地静悄悄的，只有分监区伙房的炊烟袅袅升腾在白茫茫的天空。
我躲进值班室，用大衣裹紧身子。我想，在这个大雪天，在这个偏远的分监区，谁也不会屈驾光临。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似乎有一丝庆幸，是庆幸这场雪呢，还是庆幸这难得的清净？我总要为自己哪怕一丁点情绪找到丝毫理由。
“吱”地一声，就在我开始浮想联翩之际，值班室的门轻轻地开了一道缝，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探头说了声：“接见！”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惊奇地打量她们。满身的雪片，连头发都显得花白了，是一对母女吧！我想。老人穿一件宽松的旧夹袄，没有外套，袖口还露出点点劣质的棉花，从她沧桑而又和善的面容中，我知道她是一个乡下人。女孩齐耳短发，穿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一条灰色的围巾，那模样和举止应是一个青春活泼、充满校园阳光的女孩。看得出来，她们是匆匆忙忙赶来的，除了女孩手中提着厚厚的几本书，没带其他行李。老人显得十分焦灼，小心谨慎地瞅了瞅我，目光又迅速地投向女孩那双脉脉含忧的眼睛。从她们的目光中，我多少看出点异样，但还是履行义务地为她们办了接见手续。
被接见的罪犯叫刘武，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关于这名罪犯的点滴印象：“新入监的，是一名大学生，对啦！他每月都要收到一个女孩从大学里寄来的信，这些信我们分监区民警还争相传阅过，隽秀的字迹、温婉的言辞、殷切的情怀……”
我把刘武喊到值班室，一进门，母女俩不约而同地拽住了他的手，片刻又松开了。在这样的情景里，我似乎感到我的存在是一种多余。便下意识地走出值班室，走了约七、八步，我突然想到负责接见的民警今天没来，我应该参加监听，便又回转身往值班室走。不料，老人也出来了，并把值班室的门轻轻关上，她若有所思地站在我的面前，那样子想阻拦我进去，又像有许多秘密的话对我说，顷刻间，她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衣袖，示意我离开门口朝前走走。
“我是刘武的妈妈，这孩子从小没了父亲，靠我一手拉扯大，总算争了口气，前年以镇中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哎！没想到，在大学里为老乡的事打伤了别的同学，这不，进来了。小菲（指的是那个女孩）是刘武在大学恋爱的女友，哎！这孩子真的命苦，干部，你说好人为啥不平平安安呢？前几天去医院检查了，是肝癌晚期，过不了多久了，这不，今儿个一大早，赶到我家，说今天是星期天，硬让我陪她来见刘武一面，哎！怕是最后一面了。”我看见老人的眼角有几滴浑浊的泪水，她一边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一边小偷似的回头朝值班室望了望。“我知道监狱有规矩，影响犯人情绪的事不能轻易跟犯人讲，我本不想带她来，干部，请放心，她已向我保证，她的事绝不跟刘武讲，还请求我别跟任何人提这事呢！唉！多好的一个女孩！”
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那天刘武和他女友规定一小时的接见却持续了整整两小时。我一直站在门外，偶而听见他们在谈话中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像一束阳光照在窗外的雪地上，而窗外并没有阳光，雪还在零星地飘着。
接见完毕，我主动与老人和小菲握手，我对小菲说：“你给刘武的信我看过。”“谢谢！”女孩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尔后，她搀扶着老人蹒跚地在我渐渐模糊的视线中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刘武，你在想什么？”我翻了翻女孩留下来的几本文学书籍，问满脸漾着快乐笑容的刘武。
“小菲，我们在大学的日子，还记得那个雪天，我们穿过竹林和小桥去看池塘边的梅花，累了，小菲嚷身体不舒服，我陪她去医院看医生……”神采奕奕的刘武滔滔不绝地说。
“你知道雪象征什么吗？”我打断他。
“天空对大地的纯洁无私的亲情或爱情。”刘武沉默良久后心领神会地微笑着回答我。
我和刘武的谈话就此结束了，实际上，我还想问他，是否读过一位诗人写过这样的诗句：“雪融了，我才感到去冬的寒冷。”我之所以没问，是因为方才和她们握手的瞬间，她们的目光分别递给我一种信任、一份期待。是的，融雪总比下雪冷，这是自然的科学道理，但我想，诗人表达的该是另一种感悟吧！
[ 本帖最后由 风向北 于 2009-1-22 11:09 编辑 ]
□谷丰
永远无法忘记，一场雪，不！是一个雪天我亲身经历的往事。
那天，我值白班。从头天晚上开始纷飞的大雪还在无声地飘落，凛冽的寒风时而从窗棂边上呼啸而过，时而将梧桐枝上的积雪抖落下来，那积雪顿时在风中散开，倏忽间于低空打一个旋儿便消失在皑皑雪地上。这景象让我想起春天嬉闹的蝴蝶，一头扑进花丛中，任你想找却怎么也找不着。抬眼望去，田野、马路、远山，包括几户散落的民居都沉睡在银装素裹之中。大地静悄悄的，只有分监区伙房的炊烟袅袅升腾在白茫茫的天空。
我躲进值班室，用大衣裹紧身子。我想，在这个大雪天，在这个偏远的分监区，谁也不会屈驾光临。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似乎有一丝庆幸，是庆幸这场雪呢，还是庆幸这难得的清净？我总要为自己哪怕一丁点情绪找到丝毫理由。
“吱”地一声，就在我开始浮想联翩之际，值班室的门轻轻地开了一道缝，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探头说了声：“接见！”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惊奇地打量她们。满身的雪片，连头发都显得花白了，是一对母女吧！我想。老人穿一件宽松的旧夹袄，没有外套，袖口还露出点点劣质的棉花，从她沧桑而又和善的面容中，我知道她是一个乡下人。女孩齐耳短发，穿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一条灰色的围巾，那模样和举止应是一个青春活泼、充满校园阳光的女孩。看得出来，她们是匆匆忙忙赶来的，除了女孩手中提着厚厚的几本书，没带其他行李。老人显得十分焦灼，小心谨慎地瞅了瞅我，目光又迅速地投向女孩那双脉脉含忧的眼睛。从她们的目光中，我多少看出点异样，但还是履行义务地为她们办了接见手续。
被接见的罪犯叫刘武，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关于这名罪犯的点滴印象：“新入监的，是一名大学生，对啦！他每月都要收到一个女孩从大学里寄来的信，这些信我们分监区民警还争相传阅过，隽秀的字迹、温婉的言辞、殷切的情怀……”
我把刘武喊到值班室，一进门，母女俩不约而同地拽住了他的手，片刻又松开了。在这样的情景里，我似乎感到我的存在是一种多余。便下意识地走出值班室，走了约七、八步，我突然想到负责接见的民警今天没来，我应该参加监听，便又回转身往值班室走。不料，老人也出来了，并把值班室的门轻轻关上，她若有所思地站在我的面前，那样子想阻拦我进去，又像有许多秘密的话对我说，顷刻间，她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衣袖，示意我离开门口朝前走走。
“我是刘武的妈妈，这孩子从小没了父亲，靠我一手拉扯大，总算争了口气，前年以镇中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哎！没想到，在大学里为老乡的事打伤了别的同学，这不，进来了。小菲（指的是那个女孩）是刘武在大学恋爱的女友，哎！这孩子真的命苦，干部，你说好人为啥不平平安安呢？前几天去医院检查了，是肝癌晚期，过不了多久了，这不，今儿个一大早，赶到我家，说今天是星期天，硬让我陪她来见刘武一面，哎！怕是最后一面了。”我看见老人的眼角有几滴浑浊的泪水，她一边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一边小偷似的回头朝值班室望了望。“我知道监狱有规矩，影响犯人情绪的事不能轻易跟犯人讲，我本不想带她来，干部，请放心，她已向我保证，她的事绝不跟刘武讲，还请求我别跟任何人提这事呢！唉！多好的一个女孩！”
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那天刘武和他女友规定一小时的接见却持续了整整两小时。我一直站在门外，偶而听见他们在谈话中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像一束阳光照在窗外的雪地上，而窗外并没有阳光，雪还在零星地飘着。
接见完毕，我主动与老人和小菲握手，我对小菲说：“你给刘武的信我看过。”“谢谢！”女孩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尔后，她搀扶着老人蹒跚地在我渐渐模糊的视线中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刘武，你在想什么？”我翻了翻女孩留下来的几本文学书籍，问满脸漾着快乐笑容的刘武。
“小菲，我们在大学的日子，还记得那个雪天，我们穿过竹林和小桥去看池塘边的梅花，累了，小菲嚷身体不舒服，我陪她去医院看医生……”神采奕奕的刘武滔滔不绝地说。
“你知道雪象征什么吗？”我打断他。
“天空对大地的纯洁无私的亲情或爱情。”刘武沉默良久后心领神会地微笑着回答我。
我和刘武的谈话就此结束了，实际上，我还想问他，是否读过一位诗人写过这样的诗句：“雪融了，我才感到去冬的寒冷。”我之所以没问，是因为方才和她们握手的瞬间，她们的目光分别递给我一种信任、一份期待。是的，融雪总比下雪冷，这是自然的科学道理，但我想，诗人表达的该是另一种感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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