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

　　老余是在春节前走的。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很愕然。有的说，前两天还看到老余在学校的垃圾池边捡纸呢？有的说，上个星期看到老余从医院出来精神还不错呢？

　　“我也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他就讲自己在头一天晚上看到家后头有蓝蓝的火，说自己看到了鬼火。我还讲他眼花了，让他不要乱猜疑，谁也没想到就走了呢？临走前他抓住我的手，说就放心不下我……”我们在学校的池塘边见到老余的老伴时，她抹着眼泪说，“他一直身体好好的，就是眼睛开过刀以后就不行了。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老余原来是学校的一名勤杂工，平时帮学校打打杂，清理清理厕所。学校西边有一块几亩见方的荒地，老余和老伴开了出来种粮种菜，种出来的粮食和菜归自己所有，算是学校给他发的工资。荒地开出来以后，老余在最西边种了一片竹子，在东边又挖了一个小鱼塘，放了鱼苗，鱼塘四周栽了桃树，种了蔬菜。几年后，原来的荒地已变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的经济园。特别是老余的蔬菜，真让他尝到成功的喜悦。

　　因为从不用农药和化肥，老余种出的菜都是地道“绿色作物”，而且新鲜，一到菜场就被抢购而空。许多菜贩子甚至亲自到老余的菜园里来收购蔬菜。我们买老余的蔬菜，他总是半买半送，只收一点钱，这让我们很是过意不去。

　　最让老余得意的是那个小鱼塘。小鱼塘四面竹树环合，景色宜人，师生们经常在那里流连忘返。特别是每年的春天，那里翠竹青青，桃花朵朵。站在教室的门口，就能望见一片片彩色的云在那里悠悠的飘着，让人不禁联想到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五.一后，桃子熟了，老余便摘下送给老师们品尝。吃着老余甜甜的桃子，我们都夸老余很能干。因为老余的桃子好吃，惹得一些男生常在晚上去偷，老余就养了一条小狗看桃园。过几天，在厕所的墙上，有人就看到这样一行粉笔字：桃园老头不可怕，桃园小狗很可怕。这给师生们紧张的的工作、学习生活增添了一点喜悦的色彩。

　　上级主管部门到学校来检查工作，有时也会到老余的经济园里走一走的，夸那里的风景很美。说有树，有水，有花，有草，就没有山，要是有一座小山的话，就是个绝佳的地方。这让老余着实很激动，和我们讲要找校长投资，在那里建一座假山，盖几个小亭子，让学校的师生们在工作学习之余到那里休息放松一下。我们直夸老余的构想好，在校长面前极力撺掇。校长无奈地说：“好是好，没有钱啊，以后再讲吧。”

　　2002年，学校响应上级号召，大栽意杨。老余的经济园要栽种意杨。成片成片的蔬菜和麦苗被挖掉，种上了一株株意杨，连鱼塘边也栽满了意杨。看着自己和老伴二十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没有了，老余心痛不已，但没说一句怨言，只表示小家服从大家。

　　冬天，老余把自己的小鱼塘里鱼打了上来，分给每位老师一条，说他的鱼塘以后不适合再养鱼了。我们也都惋惜不已。

　　从那以后，老余和老伴就只好在学校的垃圾池里捡纸和塑料瓶卖，勉强度日。每看到老余在垃圾池里佝偻的身影，我们就不免有些凄然。

　　老余走后，他老伴也就离开了学校。据说是到儿子家去了。只剩下老余夫妇俩曾经住过的那间低矮的破旧的小瓦房，还在池塘边，守护着那片曾经生机盎然的经济园。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8-11-9 16:1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