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白发亲娘（散文诗四章）

　　　　　　　　　　　　　　　白发亲娘
　　　　　　　　　　　　　（散文诗四章） 　　　　　　　　　　　　　　　（一）
　　　　　　　　　　　　　　　布鞋 　　漫长的日子在一针一线间来回穿梭，布鞋，是娘亲一针针用破碎缝合起来的寂寞。 　　田地间，父亲播下的希望在生根、发芽，一天天走向期盼已久的成熟；乡间的羊肠小道上，穿着布鞋的两个小男孩一路小跑，肆意着农家的温馨，忘却了饥肠辘辘，小手牵着小手，一路抚平浅草遮不住的坎坷。——那就是年幼的弟弟和我。 　　一晃三十八年而过。虽然我和弟弟也曾逃离过庄稼，逃离过小村，但始终逃离不了娘亲的布鞋——一种宿命的淳朴，一种来自于一针一线的关切。 　　布鞋是一种合脚的轻松，穿上它双脚再不会受委屈。没有委屈的我从农村走向了城市，又从城市回到小村，在人生的荆棘中，最终我踩出了属于自己的感动。 　　布鞋是一份朴素的叮咛：走路走出庄户人的骨气，昂起头，挺着胸。这份叮咛伴我迎接春雨的洗礼，这份叮咛伴我承受秋风的凄冷。 　　如今，娘亲老了，但仍坚持戴着老花镜给小孙女们做花布鞋，娘说—— 　　穿上布鞋的孩子跑得欢，一眨眼就能跑出童年……
　　　　　　　　　　　　　　　　（二）
　　　　　　　　　　　　　　　　　炊 　　贫困的岁月里，娘亲把大把大把的叹息塞进土灶里。噼噼啪啪，平平淡淡的日子慢慢被煮沸，于是，小饭桌上常常出现城里人无法享受到的欣喜。 　　火苗舔着天真无邪的欢笑，也舔着饱经风霜的忧郁。娘亲知道，农家的大铁锅蒸不熟褴褛的春天，但炖的出三月的烂漫。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娘亲总会魔术师般让一锅野菜成为春天的抢眼。 　　春来了，冬去了，可娘亲的心思永远不愿走出冬的惬意——旺旺的灶火把小屋炙烤的春意融融，娘亲抱柴从屋外进来，些许调皮的雪花粘在娘亲的发间，三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未从娘亲的头上离去…… 　　　　　　　　　　　　　　　　（三）
　　　　　　　　　　　　　　　娘亲的黄昏 　　娘亲走在夕阳里，夕阳里沧桑着一株古柳。说不清到底是古柳作了娘亲的风景，还是娘亲作了古柳的风景。 　　年轻时的母亲，也曾是乡村三月的骄傲，也曾是株婷婷的玉柳。岁月更迭，时事匆匆。那些不肯流浪的柳絮一年年积在娘亲发间，慢慢的成为了永远的风景。娘亲呀，无需掩盖岁月留在您发间的痛——根根银发，不是风景，胜过风景。 　　夕阳西下，成群的鸟雀结伴回家。朦胧的远树丛，恰似娘亲年轻时莫展的黛眉，锁住的是无奈，一个年轻女人的无奈。娘亲知道，孤独的父亲总爱咀嚼着希望下酒，我和弟弟是两颗冬夜的种子，需要无尽的挂念，更需要不断提升的温度。于是，娘亲灵巧的手儿，注定有着缝补不完的破碎…… 　　如今，娘亲老了，再不能用她那昏花的眼睛吞下每个夜晚的每一颗星星。但骨子里的勤劳始终未变，娘亲始终如一的用她那昏花的眼睛迎来每一个早醒的黎明。
　　　　　　　　　　　　　　　　（四）
　　　　　　　　　　　　　　　娘亲的歌谣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我就是那只小老鼠呀，三十多年了，始终无法从娘亲的歌谣声里走下来。 　　娘亲的歌谣是乡间弯弯的河流，无比的亲切永远是那小河的上游。而我和年幼的弟弟，充其量小河中一尾活泼的鱼儿，一只不懂得忧与愁的小小的蝌蚪。 　　在娘亲歌谣的水边，父亲流着汗水一次次刈割永远也割不尽的野草，而我和弟弟则一遍遍洗涮我们的童真，一次次涤荡平凡的再也不能平凡的童年。 　　我和弟弟的童年一贫如洗，漆黑的夜晚，娘亲的童谣总是那盏最亮的灯盏，照亮黑乎乎的恐惧，照亮那丝对真善美的期盼。有娘亲的歌谣伴着，独自走在夜晚的乡间路用不着再手提星月…… 　　一个无眠的夜晚，我领着小女儿到娘亲屋里聆听古朴的乡间歌谣，小女儿感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亲切，而我，体味到了一种愈来愈真的失落—— 　　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我挣的薪水越来越多，而与娘亲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不是一种罪，而是一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