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清点奢侈

　　　　[/IMG] 　　 　　要不是谷禾的朋友提醒，真还没发现自己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奢侈。
　　谷禾在他的文章中写到他的朋友曾对他说，能在鸟鸣声中自然地醒来就是最大的奢侈。
　　于西溪，每天清晨都能在绕耳不绝的鸟鸣中自然地醒来，平常又惬意，但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奢侈，若相比于那些很少听到鸟鸣或为生计奔波无心听鸟鸣的人来说，这确实算得上奢侈，而且是超奢侈了。
　　真的感谢谷禾朋友的提醒，让我把光阴赐给自己的种种素常和美好，作为奢侈的物事一一清点……
　　因了傍湖而居，因了小小居所周围树木的葱茏繁茂，我和这片居民才被鸟儿们选中作为它们的邻居。
　　丽日晴空的晨晓，是鸟儿们狂欢的时刻。善于发表言论的麻雀们，一群群从高大的银杏树飞到低矮的黄杨上，从闪着露珠的草地飞上人家的屋檐，叽叽喳喳地议论个没完。而以歌唱家自居的百灵鸟，站在树梢头，亮起甜美的歌喉，尽情地歌唱着，晨风摇动树叶，发出欢快热烈的掌声，让这个赞美生活者把音节拔到朗朗高空，她，陶醉了。身着龙袍的黄鸟，雌雄相依着叙说着它们的爱情长篇，一身净白素娘一般的玉鸟，躲在枝叶间与心上人谈情说爱，它们有没有向着爱慕的人抛眉眼，你猜？。喜鹊，民间称她为报喜的吉祥鸟。她的嗓音粗粝而洪亮，常爱站在树木或房屋的至高点仰着脖子嘎嘎地叫上几声，过一会儿，再叫上几声，像个高声大嗓、快言快语的乡村大嫂，一张口，便是让你忍不住发笑的话语或者什么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燕子本来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在北方，它们在北方筑巢，在北方生儿育女，只有冬天飞去南方过一个短短的寒季，可它们说的却是江南的乌侬软语，好听极了，但我听不懂它们讲些什么，却明白，一定是好好过日子的话题。
　　这样的晨晓，收藏了这样美妙的鸟鸣，而在这样美妙的鸟鸣声中，有多少人能够自然地醒来，并视为生活的奢侈独享其中呢？
　　我是在午夜写晨晓的鸟鸣的，不想，引来一只蚊子的遥唱，衷言似地喋喋不休，不久，它便因我的听而不闻忿忿然了，在我皮肤的平面上叮咬出一个凸起，我抓挠着又痒又痛的凸起处，忽觉天开一窗，莫不是谷禾的另一位朋友来提醒我什么了？这样说恐怕谷禾听了不太满意，想来，他的朋友都是优雅人士，给别人启示的智者，怎么能是人人厌恶的蚊子呢？可反过来又想，蚊子就那么可恶吗？人恰恰就需要蚊子的叮咬，我曾记录过另一次蚊子的叮咬：“夏夜，漫步于垂柳轻拂的寂静小径，接受一缕风的亲吻，当我陶醉在夜的温柔时，一只蚊子飞来吸去我一滴宝贵的血，我没有骂它。生活很像蚊子，它的叮咬提醒你，痛痒是生活的另一种味道”。
　　不管欢欣的，苦恼的，甚至悲怆的，都是人生不可缺少的、生动的内容，相对短暂、肤浅的生命，蚊子的叮咬也是一份难得的奢侈。
　　曾经对自家阁楼有过些‘胡思乱想’，说实话，自己并不以为然，是当年建筑公司的师傅这么说我的。虽然是‘胡思乱想’，但它带给我许多美妙的东西，至今依然会时不时地唤起我许多的遐思。
　　其实，我的胡思乱想，仅仅是希望在阁楼顶开个玻璃天窗，那样，我就可以躺在松软的木床上与苍穹温柔地对视了，可惜，想法刚刚露出个芽，便被习惯于在既定框框里生活的众人当做梦话掐断了，但阳台，我是坚决不封起来，这样有利于我扶着栏杆探出身子去看外面的世界，就是半倚床榻，一侧脸，眼睛也能不受局限地看见摇摆的树梢，飞掠的鸟群、云朵和邻居红瓦屋顶上落着的白鸽……。
　　最喜欢在深静的夜晚看窗外，夜的黑，覆盖了人世的喧嚣，过滤了人心的虚浮，夜幕中出现的每一个画面即朦胧又逼真。一只倦鸟归巢了，怎么归的这么迟？只听哧……的一声，由天际向地面划出一道飞翔的弧线，它瞬间隐没在远处的暗林里。有月的夜晚，运气好的话，能看到成群的雁队人字排开，悠然地从月前拍动着翅膀飞过，象一队翩然曼舞者，似乎它们并不急着走进后台，只是想在月圆人静时，给赏月抒怀的人们更多动感的妙意。我特别想知道雁群飞行的细节，它们望着远方的眼神是否不顾一切？它们在小提琴的滑音中，是否来了个漂亮的旋身？它们橘黄的舞鞋带子松了怎么办？
　　从古至今，一轮明月不知成全了多少无以托付的情怀，成就了多少寄情寄思的诗笺华章。
　　无论小月如勾，还是皓月如盘，有月的夜晚，仰望天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看月亮在海岛冰轮似的云层中隐现，我看月亮挂在柳梢那张纯净的玉面，我看月亮雪额上薄纱一样的云，烟一样地慢慢散去……
　　这样的时刻，泪水会悄悄浸湿眼眶，不是久望使眼睛发酸，而是被月色制造出的美震撼，被月色牵引出的种种遥想而心澜摇荡，恰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的这首脍炙人口的诗词，意境如此的深情而辽阔，恐怕今人是无法超越了，更何况，现代的速度与便捷，再不给我们更多遥思期念的机会，即使有，也过多地染了磁辐射。我想不通，世界变大了，还是变小了？越建越高的楼群，把天空切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皓月当空已是飘忽的记忆。有个朋友曾经这样描述自己：“好几年没有好好地看看月亮了，有离思吗？有，但我无法想念；有悲怆吗？有，但我无法悲怆；想做个天涯漂泊者，竟然无法漂泊，因为，到处是蒸腾的人气。其实，心，一刻都没停止流浪。”看来，面对心理情节日久天长的沉积、郁结，能够喊出疼来，便是奢侈了。
　　与友相比，我又发现了自己的奢侈。
　　今晚无月，有风，凉风清飒，此刻，特想邀谷禾和谷禾的朋友坐凌霄架下喝杯茶，在无月的夜晚谈谈月光，聊聊人世，捎带给谷禾朋友的“奢侈”里补充一条：看得见月亮，月下有情怀，有诗吟，是另一番人生的奢侈。 2008.6.30日 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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