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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电影

2022-01-09抒情散文蒙正和

那场电影
蒙正和三中全会前,县电影队每年秋季来边远山区各大队巡回免费放映一场电影。我们可以在本大队看一场,如果消息来得及时,还可以来回赶三十公里山路到公社看一场,再到十多公里外的白竹大队看一场,一年最多得看三场电影。文革中,文学艺术作品大……
那场电影
蒙正和
  三中全会前,县电影队每年秋季来边远山区各大队巡回免费放映一场电影。我们可以在本大队看一场,如果消息来得及时,还可以来回赶三十公里山路到公社看一场,再到十多公里外的白竹大队看一场,一年最多得看三场电影。
  文革中,文学艺术作品大都遭禁,长篇小说还准许公开阅读的就剩下“三红一创”(《红日》、《红岩》、《红旗谱》和《创业史》),电影以“三战一记”(《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和《渡江侦查记》)为主,还有《英雄儿女》、《打击侵略者》、《卖花姑娘》、《列宁在十月》、《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等为数不多的几部。当时有一种简短片子叫新闻简报,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的,放映电影前都要放一两部新闻简报。当时流行个段子:“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朝鲜电影又哭又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东欧电影搂搂抱抱,阿尔巴尼亚电影一派胡闹。”一部电影追着看上两三遍,人物台词对白插曲几乎都记得了。那时的国产片情节简单,思想性大于艺术性。屈指可数的几部外国片情节曲折,艺术性较高“大地在颤抖,天空在燃烧”、“女人需要温暖,男人需要战斗”,这几句南斯拉夫游击队员接头的暗号好玩好记还有些含蓄幽默。

  后来拍摄了八个榜样戏,队里有台收音机,是我们的文化生活支柱,经常收听,每部戏几乎都背得了,榜样戏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一日收稻劳作中有位大伯问:“收音机里说胡传魁结婚,给是搭阿庆嫂结?”老伯差矣,胡传魁是国民党忠义救国军司令,阿庆嫂是地下党员,能结婚吗?差点闹出政治事件。
  1975年秋天某日队里种麦,大队干部来通知:“明晚上县电影队来映放彩色片《智取威虎山》,地点在小学。”一石激起千层浪,青年们比过年还兴奋。次日劳动,中午不休息,提前收工,草草吃了晚饭往小学赶。小学隔家四五公里,是我启蒙的地方,熟悉得很。一路小跑赶到一个山冈上,学校遥遥在望,球场东边篮球架旁挂着白银幕。青年伙伴们加快脚步跑起来,生怕看漏了加映的新闻简报。
  到得学校,篮球场上已挤满了观众,很多人拿着火把,少数青年带着手电筒。附近村寨的男女老少全体出动,带着凳子占领了有利位置,我们远来的只好在场边站着。看看黄昏了,我的心情愈加激动,既想电影尽快开映,又想慢慢享受这一年一度的文化盛宴,还有点矛盾呢。

  看看天黑下来,风中飘来汽油味,“突突突……”发电机终于响了,场上一片欢呼。谁料欢呼声过后,“突突”声也歇了,观众“唉——”的一声叹息。又响了又歇了,如此七八次,发电机就是不能正常工作。我们转到西南角教室后围着发电机看,心里比电影队的刘师傅、张师傅还焦急。他俩一人打着手电一人检修机器,还用一张崭新的钞票擦拭发电机上的某个部件。我们农民对发电机一窍不通,干着急。两位师傅使尽浑身解数,忙得额头冒汗,发电机存心与我们作对似的,“突突”几声后便默不作声。听他们说,可能是发电机的什么部件坏了。天完全黑了,为了这一年一场的电影,人们哪里肯轻易离场。有人提议:“解放军有一架发电机,借来用用得了……”   是的,两个月前解放军六十医院派出小分队来公社医院支援地方医疗工作,带着一台发电机。两位师傅商量后说:“可以把那台发电机的相关部件折下装上试试。”大队干部当机立断,高声通知观众务必耐心等待,立即跑回三四公里外的大队部打电话联系。半个多小时后他满头大汗地赶回来:“大军支持关心贫下中农瞧电影,已经派出指战员送出发电机,我们去干溏子接!”大队干部是民兵连长,立即命令八名基干民兵前往接应。
  小学在一个山岗上,入夜秋风萧瑟,愈加寒冷。满脸菜色的农民身上衣服单薄,肚中油水稀少,有的披着旧被单旧棉毯,有的穿着羊皮褂,在球场上冷得瑟瑟发抖。男人们咂着老草烟,涩呛的味道在人群中飘散开来,也有点驱寒的意思。妇女们抱着小娃娃,拍着哄着安慰着。平时难得一遇的要好伙伴相见,说不完的亲热话。相好的青年男女,背着人轻轻拉着手悄悄说着甜言蜜语。有俏皮的小伙子吃醋了,猛然间用手电一照,俩人难为情放开手,“噢——死鬼!”姑娘不好意思回骂一句,双手捂往脸……这就是山村电影场的景致,有些凄楚也有些让人怀念。人们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人舍得离去,生怕错过了这盼望已久的美好时光。由小学到干溏子七八公里,全是上坡,抬着发电机回来又全是下坡,一上一下十五六公里,够累的。大约十二点钟,八名民兵终于气喘吁吁地抬着发电机回到了,场上手电光直摇晃,口哨声四起,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两位师傅马上卸装机器,检查线路,加注汽油,一拉绳索,连“突突”声都没有,发电机仍然不能工作。再试几次,仍是徒劳。刘师傅解释,发电机的什么部件坏了,必须送回县里维修。观众大失所望,大队干部无奈地宣布散场。球场里燃起火把,父老乡亲们沮丧地四散归去,村寨边、山坡上、小河畔,移动着一串串火龙。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进一片松林,前边有人走腔跑调地唱起西皮流水:“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那是杨子荣打进威虎山匪窟被封为上校团副后的一个唱段。突然,前边有个小伙子吼了起来:“天王盖地虎?”紧接着有人应道:“宝塔镇河妖!”他们似乎在发泄郁闷,让人哭笑不得。
  第二年深秋,还是种麦时节,刘师傅、张师傅又来巡回放映,他们记挂着上年的事,带来了彩色影片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那场电影,我们等了两年。
  (好久没发帖,交作业来了,各位老师见笑!)
   2009-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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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蒙正和 于 2009-1-14 09: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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