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寻找桃源（三）

　　离开八宝后，我们到坝美，尽管有些不愉快，广南却依然是座名副其实的历史文化名城。小巧秀雅的广南，很快就走一圈。建于清代的文庙很清冷，除我之外，没有他人，但泮池古雅，棂星门秀美，大成殿静穆，一只白肚皮的鸟立在柏枝上，静静守看。虽然我不愿打扰那里的清静，很快就退出来，但里面的石雕仍然记忆深刻，有的精细，有的粗放，都有一种美，横穿过了岁月的沧桑历历在目。土司府现在是广南一小，想来布局和房屋多是往昔遗留下来的，依然可以看得出当年庞大的规模，并感受到当初肃静的氛围。门外一条小路，往里走渐渐逼窄，有棵果树在路中央，开零星粉色的花。走过花树，就看到昊天阁了。有一女子守阁，不待我要求，就允许我上去：“上面有玉皇大帝的塑像。”此外，还有精致的万寿亭，素静的贞节牌坊，只有门还健在的忠烈坊等古迹都在城内。但我没有找到方润玉的痕迹。 　　方润玉是清代文学家，研读《诗经》的人都不会错过他的《诗经原始》。关于他的记载却少之又少，我就是站在了广南——他家乡的土地上，也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他的介绍。不过广南还有“猛似狂飙热似火”的柯仲平，以及柯仲平纪念馆。虽然正值春节期间，铁门紧闭，但他的塑像却在莲湖畔，守看来来往往的人和他们的笑容。 　　隔天，我们离开广南，我们的归程，和去坝美的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但我不觉得自己离桃源越来越远。坝美，虽然它从一个洞坐船进去，从另一个洞坐船出来，然而进去后，它的景色与洞外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民风与洞外相比，更多了尘埃，我认为它连广南都不如。也许当初的坝美也同八宝一样，景色清丽，民风清澈，只不过来的人多了，带入了外界的许多尘土，至使它不再清纯——是我们污染了它，在我们寻找桃源的过程中，把桃源染成了我们的世界。 　　坐在车中，远远见了一派清明景色的田野，想起方润玉对《芣苢》的品读：“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绣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忽断忽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小时候，我曾听过田间的唱和，就在公路边的一片水田中，有人手里拿着秧苗，唱一句才弯腰把秧苗插进田间，直起身来再唱一句，虽是同一地方的人，我却听不懂唱了什么，只觉婉转好听。如果不看身后的喧嚣凡尘，那此情此景已在桃源中。我猜想方润玉听过这样的对唱，因而在读诗时才自然而然想到是劳作中的女子在唱和。他从《诗经》中应证了自己所行路途中相遇的桃源。 　　柯仲平则不一样，他甚至在《赠爱人》这首诗中写道：“看后面，后面是我们血染成的大道；看前面，前面是我们要开辟的峦野荒郊”。他不要世外桃源，又或者，他的雄心壮志是要把所有地方都变成桃源。

　　寻找桃源，相遇桃源，开辟桃源，这是三个不同层次的境界。
我有些明白了：“其实桃源是不存在的。” 　　女儿没有读过《桃花源记》，从我们的交谈中大约知道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看了许多玄幻小说的她安慰我：“肯定有这样的地方，只不过我们的世界和桃源之间有个结界，我们无法穿过结界，进入真正的桃源。” 　　我忍不住笑，告诉她：“当然有桃源存在，但我们并没有以桃源为它命名。”也许这就是症结所在。桃源，并不一定要有桃花，有渡船和山洞，能令心中一派清明，安静祥和，那就是桃源的全部意义。这或许是八宝的景色，或许是八宝的民情，或许是一方晴空，或许是一首诗，又或许只是路人擦肩而过时投递来的一个善意笑容。我想，桃源只是刹那存在，但抓住了刹那出现的根源，也就探知了桃源的全部秘密。 　　桃源，由心生，由心灭，它从来就不是以实地实景存在于世间，它出现在人生行路的一念间：可以处处桃源，也可以“上穷黄落下碧泉，两处茫茫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