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圩堤
2022-01-09叙事散文杜永生
挑圩堤文/杜永生在乡村,总会有几条纵横交贯的河流。这些河流与广袤的田地是密不可分的。同样,这些或蜿蜒曲折或短促湛结的河流也是构成乡村灵魂的脉络,更是农作物能否取得丰收的重要保障。这些河流不论大小或长短,几乎都是人工挖掘的。所以,河流的存在……
挑圩堤
文/杜永生
在乡村,总会有几条纵横交贯的河流。这些河流与广袤的田地是密不可分的。同样,这些或蜿蜒曲折或短促湛结的河流也是构成乡村灵魂的脉络,更是农作物能否取得丰收的重要保障。这些河流不论大小或长短,几乎都是人工挖掘的。所以,河流的存在,也是一个时代的印记,同样,那些鲜活的往事总是时时潆洄在我们的心田。
村里有三条河流。还在使用的只有一条了。这一条河流是在10年前(当时我还在部队),迫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全体两个村民组的村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挖掘的。原先的主要一条早已经被污染的残不忍睹,虽然,还有河流的气脉,但已经奄奄一息。另外的一条,长不足1000米,也是当时村民们挖掘的。虽然没被污染,但渐渐地失去了应用的功能,自动的被废弃,现在也只能任由其存在或消失。这两条河流都有三十二年的历史了,纵然已经被污染或失去功能,纵然时隔有些久远,但对当时挖掘场景的记忆还是非常清晰的。
挖掘河流的过程,也是挑圩堤的过程。
那是在上个世纪的一九七六年冬。那时整个田野上也就几口水塘,其灌溉用的水量根本满足不了500多亩农作物所需。要是遇到干旱的天气,那么,几乎都有绝收的可能性。也是,穷则思变。在当时的乡革委会主任的建议和支持下,挖掘两条河流,保障农田灌溉则成为激动人心也是势在必行的大事。村民们都积极响应着。这在当时,可是最英明的举措或决策。虽然还没有“包产到户,”乡亲们还是靠在生产队干活多寡来领取工分。由于靠天收,每年真正分配到的粮食根本满足不了全家的生活所需。所有的乡亲日子过的异常艰难,所以,开挖这两条河就具有典型的时代背景,属于大集体劳动,统一行动。
我印象深刻的是,先开挖的是那条短河,时间大约也就是20多天,就全部完成了。而最重要的一条,则挖掘了整整一个冬季直到来年的春天才全部完工。这条河流全长有8公里多,共有3个生产大队20多个生产小队(现在叫村民组)5000多人参加,河的起始点是现在104国道上方的梅郢队,再往下,就是花园、冯郢、街东、姚楼、项庄、余家湾等大队或小队,终点是黄青大队的电灌站,这个电灌站是与来河相贯通。河流的下沿线就是一望无垠的万顷良田。圩埂上沿的住家非常密集。至今几乎没有改变。那些曾经的土坯房早已经建造成了幢幢漂亮的楼房了。
动员会传达时,乡亲们群情激奋,也是卯足了劲。在登记人数时,居然比平时干活的多出50多人。原来,这个任务不仅分摊到各家各户,而且,谁完成的土方量多,就可以多加工分。多加工分,也就意味着能多得到些粮食。这些多出的人数,实际上都是老人和未成年的孩子。这些孩子最大的也才15岁,最小的只有11岁。他们都是因家境的贫困而念不起书,也早早地用稚嫩的肩头扛起了生活的重荷。这个时候就是全家出动,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能干得动农活的、挑得起担子的都会积极响应,谁也不甘落后,也不曾落后。其声势之大,积极性之高,主动性之强确实非常惊人更感人。当开挖河流的时间确定之后,就开始准备挑河的工具:铁锹不够,现买;粪箕、篮罩不多现编。还有水壶、瓷缸子。一家人早早地起床,每人都吃上一大碗的“油炒饭”,整装待发,就等着生产队长的哨音。还在侵晨,那清脆也激昂的哨音和着那些凑热闹的犬吠声响彻整个村庄的上空,全队要上河堤的人很快便集中到公场上了。真是黑压压的一片,王队长首先发表了简短但激情的演说,最后,还不忘振臂一呼,大家也是跟即应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大干一冬天,挖出幸福河!”、“要坚决发扬‘农业学大寨’的精神”等等口号。乡亲们被感染着,群情昂奋,情绪高涨。是啊,谁都想着、盼着早一天挖出一条幸福河来了,“靠天收”的日子靠不住!
按照“分段挖掘,逐步推进”的方式。我们小队分得的河段大约有2公里。到了现场,天才蒙蒙亮,只见其它河段上已经是彩旗飘舞,猎猎招展,工地上是热火朝天。队长直后悔说队伍集合的晚了。很快按照预定的实施方案,以家庭人口的多少来派配任务,明确要求。规定的图样(标准)是河宽约30米,斜坡长20多米。我们队的河段地势、地质状况很好,有个明显地弯段,这样也显得蜿蜒曲折。大家心里都攒集着劲,很快任务明确到户,迅速地挖掘起来。
一般情况下是女劳力挖土,男劳力挑走。那渐渐隆起的河堤宛如一条长龙在蜒蜒伸展着。随着河堤土方量的增加,坡度的形成,这挑土的愈来愈艰难。当时的工地上可谓万头攒动,抬的抬,挑的挑,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虽说是初冬季节,但你能想象得出那如火如荼的场景的。那担子挑起来像在跑动,那土方挖起来也是整锹整块的。谁都是汗流浃背,谁都是精神振奋。而且,许多人嘴里始终是唱呶呶的。用老家的话说,干活都“刷快的很”。那些年幼的挑的粪箕子是专门用柳枝编制的小号型,把绳子多绕了几绕,小巧的扁担,小巧的身体。就是这样,一大锹土块也够他们承受的。他们在挑走的过程中,难免是晃晃悠悠的,可是他们还是咬牙坚持着。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福子。当时,他也就12岁,个子本就矮小,可是他不是在挑土,而是用一个背篓在背土。尤其是爬坡的时候,远远的我看到的就是背篓在捱动……当我想到这些,我的眼眶总是湿润着。现在,我认为,那就是一种积极、拼命的精神,是在一种责任和信念的强烈召唤下的勇为之举。乡亲们没有任何怨言,只知道这是集体行动,是造福工程。第一天的挖掘河流就初具形迹。 乡亲们每天都是从天黑(黎明前)干到天黑,中午在工地上简单的扒拉口饭,谁也不愿落后或落工。队里几个年龄大的奶奶负责做饭,几口大铁锅,备有几担干柴禾和油、米、盐、菜。做饭的地方是要选择一个避风的土坡,也就是现在的坟山尾子的下沿,简单地垒起一个灶台,呼呼啦啦就烧将起来,颇有点像过去的行军打仗。大锅饭是很香的。哨音一吹,就是开饭时间。大家纷纷丢下担子,放下铁锹,拿出饭盆,有的则是要在浸水处洗洗手,抹把脸。干活累,饭量大。人多吃起来也蛮有情趣的,那大锅菜可就很将就了,要么是青菜,要么是萝卜,极少看见油花漂浮,所以菜的口感就很苦涩,不过谁也不会抱怨什么的,他们有的带上自己的小菜,还不忘带大家分享。有的干脆就吃白饭,他们或蹲或站着,吃得津津有味,也吃得干干净净。在那个年代,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谁都是捺捺两大碗的饭量。我记得头两天因为把量不准,还有一些人根本没吃上饭或铲上几块锅巴嚼着。烧饭的乔奶奶被队长训斥的不轻。后来,就比较充足,大家吃的饱,干活才更有劲头呢。也有改善伙食的时候,大概前后有五次吧。我记得第一次是在工程开始的第十天,那天一大早,队长很主动的叫炊事人员上街买上十多斤荤油渣子,那天的荤油渣子烧青菜吃的是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一滴。其后几次要么萝卜烧杂鱼,要么是煮杂鱼。反正都是一锅熟。最让人开怀开胃的是在竣工时,已经是来年的三月份了。队长破天荒地指派会计花了100多元从邻队一户人家买了一头大肥猪,到供销社打了50斤山芋干子酒。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都是青菜烧肉,大家吃的可是非常满心,满足,满意。至于那晚50斤的酒是彻底干了,但到底醉倒了多少人,不得而知。反正前些日子听还健在的王队长说,那晚会喝的是敞开了量,不会的也是主动斟愖,毫不含糊。醉会,醉趣,醉心。 我在当时已经上了学了,不过,只要一放学,我们一帮子准会跑到这里。虽然不能帮什么忙出什么力,但还是能动动锹挖挖土让大人有个小歇的时间。当然,我们还是会跑到做饭的地方,也能得到一些厚厚实实的锅巴。 最先完成任务的是任爷家。他家的男劳力多,所以,他家比其他人家整提前了10天完工。虽然他是完工了,可是人却并没闲着,他还是在帮队里的张家。张家任务少,但力量实在薄弱。后来陆续提前完工的还是像任爷一样,帮助着别人。这样,也就是说,整个工程是同期完成的。 河道挖通后,在上面进行验收时得到了极好的评价,而我们的上段,因为挖掘的深度不够,还被勒令返工。这条河流在来年的春耕时,对于沿途农田的灌溉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它从此也使得沿下的农田能够及时得到灌溉,也保证了数年的旱涝保收。同时,也给乡亲们的日常生活带来诸多方便。 农闲人不闲。每年的冬天,还是会有挑圩堤的任务。也就是“兴修水利”,当然,这就是赴外地劳作,比如对来河的拓宽,清淤,还有新挖小圩子河。对于村里的这条河流,是在5年后的冬天进行的河道清淤,圩埂加固。 如今,当我漫步在河堤上,再次凝视这条河流,心绪总是不由自主地触摸到了那遥远的岁月中那些鲜活的往事来。可是,蓄积胸臆、堆叠盈几的却是一种沉重的悲怆的感觉。可不是吗?这还叫河流吗?这就是当年乡亲们用辛勤的汗水挖掘出来的河流吗?如今,那些流动着的是黑糊糊的脏水,那些裸露出的河床上是日积月累中的淤泥,那些咄咄郁弥着的是密匝匝的水花生,那些枯死在埂沿上的柳树……惟有两边圩坡上的那些还在生长中苦苦挣扎着的各种野草、野花还会呈现出葱茏、盈溢出勃然的生机,绽放出艳丽、飘散出馥馥的花香。(全文3573个字,于09年1月30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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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是女劳力挖土,男劳力挑走。那渐渐隆起的河堤宛如一条长龙在蜒蜒伸展着。随着河堤土方量的增加,坡度的形成,这挑土的愈来愈艰难。当时的工地上可谓万头攒动,抬的抬,挑的挑,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虽说是初冬季节,但你能想象得出那如火如荼的场景的。那担子挑起来像在跑动,那土方挖起来也是整锹整块的。谁都是汗流浃背,谁都是精神振奋。而且,许多人嘴里始终是唱呶呶的。用老家的话说,干活都“刷快的很”。那些年幼的挑的粪箕子是专门用柳枝编制的小号型,把绳子多绕了几绕,小巧的扁担,小巧的身体。就是这样,一大锹土块也够他们承受的。他们在挑走的过程中,难免是晃晃悠悠的,可是他们还是咬牙坚持着。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福子。当时,他也就12岁,个子本就矮小,可是他不是在挑土,而是用一个背篓在背土。尤其是爬坡的时候,远远的我看到的就是背篓在捱动……当我想到这些,我的眼眶总是湿润着。现在,我认为,那就是一种积极、拼命的精神,是在一种责任和信念的强烈召唤下的勇为之举。乡亲们没有任何怨言,只知道这是集体行动,是造福工程。第一天的挖掘河流就初具形迹。 乡亲们每天都是从天黑(黎明前)干到天黑,中午在工地上简单的扒拉口饭,谁也不愿落后或落工。队里几个年龄大的奶奶负责做饭,几口大铁锅,备有几担干柴禾和油、米、盐、菜。做饭的地方是要选择一个避风的土坡,也就是现在的坟山尾子的下沿,简单地垒起一个灶台,呼呼啦啦就烧将起来,颇有点像过去的行军打仗。大锅饭是很香的。哨音一吹,就是开饭时间。大家纷纷丢下担子,放下铁锹,拿出饭盆,有的则是要在浸水处洗洗手,抹把脸。干活累,饭量大。人多吃起来也蛮有情趣的,那大锅菜可就很将就了,要么是青菜,要么是萝卜,极少看见油花漂浮,所以菜的口感就很苦涩,不过谁也不会抱怨什么的,他们有的带上自己的小菜,还不忘带大家分享。有的干脆就吃白饭,他们或蹲或站着,吃得津津有味,也吃得干干净净。在那个年代,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谁都是捺捺两大碗的饭量。我记得头两天因为把量不准,还有一些人根本没吃上饭或铲上几块锅巴嚼着。烧饭的乔奶奶被队长训斥的不轻。后来,就比较充足,大家吃的饱,干活才更有劲头呢。也有改善伙食的时候,大概前后有五次吧。我记得第一次是在工程开始的第十天,那天一大早,队长很主动的叫炊事人员上街买上十多斤荤油渣子,那天的荤油渣子烧青菜吃的是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一滴。其后几次要么萝卜烧杂鱼,要么是煮杂鱼。反正都是一锅熟。最让人开怀开胃的是在竣工时,已经是来年的三月份了。队长破天荒地指派会计花了100多元从邻队一户人家买了一头大肥猪,到供销社打了50斤山芋干子酒。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都是青菜烧肉,大家吃的可是非常满心,满足,满意。至于那晚50斤的酒是彻底干了,但到底醉倒了多少人,不得而知。反正前些日子听还健在的王队长说,那晚会喝的是敞开了量,不会的也是主动斟愖,毫不含糊。醉会,醉趣,醉心。 我在当时已经上了学了,不过,只要一放学,我们一帮子准会跑到这里。虽然不能帮什么忙出什么力,但还是能动动锹挖挖土让大人有个小歇的时间。当然,我们还是会跑到做饭的地方,也能得到一些厚厚实实的锅巴。 最先完成任务的是任爷家。他家的男劳力多,所以,他家比其他人家整提前了10天完工。虽然他是完工了,可是人却并没闲着,他还是在帮队里的张家。张家任务少,但力量实在薄弱。后来陆续提前完工的还是像任爷一样,帮助着别人。这样,也就是说,整个工程是同期完成的。 河道挖通后,在上面进行验收时得到了极好的评价,而我们的上段,因为挖掘的深度不够,还被勒令返工。这条河流在来年的春耕时,对于沿途农田的灌溉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它从此也使得沿下的农田能够及时得到灌溉,也保证了数年的旱涝保收。同时,也给乡亲们的日常生活带来诸多方便。 农闲人不闲。每年的冬天,还是会有挑圩堤的任务。也就是“兴修水利”,当然,这就是赴外地劳作,比如对来河的拓宽,清淤,还有新挖小圩子河。对于村里的这条河流,是在5年后的冬天进行的河道清淤,圩埂加固。 如今,当我漫步在河堤上,再次凝视这条河流,心绪总是不由自主地触摸到了那遥远的岁月中那些鲜活的往事来。可是,蓄积胸臆、堆叠盈几的却是一种沉重的悲怆的感觉。可不是吗?这还叫河流吗?这就是当年乡亲们用辛勤的汗水挖掘出来的河流吗?如今,那些流动着的是黑糊糊的脏水,那些裸露出的河床上是日积月累中的淤泥,那些咄咄郁弥着的是密匝匝的水花生,那些枯死在埂沿上的柳树……惟有两边圩坡上的那些还在生长中苦苦挣扎着的各种野草、野花还会呈现出葱茏、盈溢出勃然的生机,绽放出艳丽、飘散出馥馥的花香。(全文3573个字,于09年1月30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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