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物质主义之扇子
2022-01-09抒情散文敬一兵
虽然没有日本东南亚战区司令山下奉文二战时期把搜刮的财宝藏于菲律宾而在今天引起的那般似真似幻的神秘,也无法国人乌拉麦巧用小钱从意大利小提琴收藏家塔里西欧的财产继承人手中获得多把小提琴而一夜之间变成豪绅的那般精彩,然而,种类繁多的扇子,仍旧通过……
虽然没有日本东南亚战区司令山下奉文二战时期把搜刮的财宝藏于菲律宾而在今天引起的那般似真似幻的神秘,也无法国人乌拉麦巧用小钱从意大利小提琴收藏家塔里西欧的财产继承人手中获得多把小提琴而一夜之间变成豪绅的那般精彩,然而,种类繁多的扇子,仍旧通过自身所折射出来的物质主义的无穷光彩,逐渐占领了热衷于回归自然者的眼眶,也悄悄盘踞在了被认为是角色的那些人的手中。任何一把扇子,一旦依附在了人的手上,都会从闭月羞花的静谧模样中,怒放出无所顾忌的摇晃姿势,很是得意。
物质主义的经验告诉我,展开的扇子和开屏的孔雀都是一种炫耀的符号,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样的趋势将以怎样的态度演绎下去,我无法把握,也不想把握。因为我不知道,是人利用了扇子,还是扇子利用了人。
这条思索,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错觉,它太有意思了。摇动的扇子就是一只蝴蝶舞动的翅膀。顺了错觉一路攀升,我就能够抵达想象中衣袂飘飘的敦煌飞天女子的身边,获得飘然出尘的感觉。这或许就是物质主义的一种较高的档次吧,要不我的身上怎么总是会觉得沾上了波西米亚的味道呢?
波西米亚味道的出现,与随手猎取植物叶或禽羽,进行简单加工,用以障日引风的扇子的原始作用的消失,应该是一段物质主义螺旋式上升轨迹中的出发点和端点,只是,这端点漂浮不定,像一只鸵鸟伸长了脖子,四下里探头探脑。过去的团扇、葵扇、麦草扇、竹扇和纸扇并不探头探脑,除了障日引风,老老实实,没有一丝非分的想法。扇子后来逐渐变得不老实起来,这都要怪罪于王羲之的胡为。一日在绍兴蕺山的街上,他偶遇一老妪价扇,十二文一把,他遂在扇上用毛笔书写数字,老妪顿怒,他却嬉笑着告诉老妪,如是可售百文,果然售价大增。在老妪转怒为喜的表情里,“书”与“扇”得以联姻,蓬蓬勃勃,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在折扇上作书绘画,由于纸面不平,凸凸凹凹,一收一展之际,字画犹如令舞女在瓦砾上跳舞那样,惬意地扭个不停。书扇用名家字体,湖光山色,在文征明、郑板桥、袁枚、胡适、郭沫若、柳亚子、张大千、沈尹默和沙孟海等人的眼前,调制出了一杯情调十足的鸡尾酒。
我以为,这杯鸡尾酒,就是物质主义介入扇子的一个信号。
中国的哲学大师王阳明说过,吾心即宇宙。可见心是很大的。一切物质主义的形式,都是在心里孕育和在心里栖居的。甚至,一个人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心里的物质主义,将会是以怎样的姿势,展现而出。《苏东坡画扇结案》、《扇子巷穷道士补扇》、《玉孩儿扇坠奇遇记》、《题扇桥》、《康熙题扇》、《扇子报喜》,以及“扬仁风”的传说,还有泰戈尔赠扇题诗,这些都是从心里飘逸而出的痕迹,在扇子上驻足的情形。小姐或侍女手中半椭圆形用绢丝做的纨扇,以及扇面上绣着的花、鸟、人物等,成为了她初见心上人时,半遮半露,又羞又喜,欲语还休的心路标志。更有“轻罗小扇扑流萤”,让书生心旌摇荡、又怜又爱的扇子,被作为爱情信物让人千古一叹的故事,铭刻在了明末清初秦淮名妓李香君与侯朝宗的爱情悲剧里,任一把定情诗扇,变成染血的“桃花扇”。如此扇子,成了运载情感的工具,于人生是有些重了。这是物质主义在扇子上直线运动的轨迹,从心里出发前,他人是不得而知的。
说白了,物质主义的直线运动轨迹,是人利用了扇子的一个凭据。
无论是用象牙、玳瑁、鸡翅木制成扇骨,以及在象牙骨大边上镂雕、细刻,红木、鸟木骨大边上用银丝钻嵌各种图案,漆骨边上螺旋镶嵌或漆雕大边,或者采用细洒金(雨金)、雪金、格巾、发簪、老矾面、泥金面等来处理扇面,那扇子即使再珍贵,只要离开了摇扇的人,也仅仅是一具尸体。形而上的力量,真是不可言喻。然而,形而上的力量如何强烈,都是无法把这些珍贵得炫耀出清高气息的扇子,从死亡中呼唤回来。有生命力的扇子,都是些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扇子。没有名贵的身价,自然就更加敏感生活中的难堪,这也许就是一杯鸡尾酒落到不同的肚子里,会有不同感受的理由吧。一把普通的羽毛扇,就明白这个道理,凭了智慧赖在诸葛亮手中,只轻轻一摇就起了东风满草船。《西游记》里铁扇公主的那把芭蕉扇,模样虽然丑陋,却懂得察颜观色,一扇熄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就连那把黑纸折扇,“文革”期间始终躺在我那一贯正确的父亲的手掌心上,依仗父亲的威严,瞧我不顺眼,就会劈头盖脸向我打来,以至于至今黑纸折扇在我的心中还留着一个难解的结,俄狄普斯的情结。这些有着生命力的扇子,总是会让我联想起那种宽宽的,看上去似乎笨重圆钝,但却暗藏有锐气和谋略的藏刀。并且,这种生命力,总是与物质主义纠缠在一起,很难让我区分,或者判断。
我现在才知道,物质主义在扇子上的迂回,或者螺旋式移动的情形,就是扇子利用了人的一个事实。
扇子知道它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于是就拼命地给我留下一个印象,我寻找它的物质主义感觉的同时,它寻找着我身上的人文主义味道。两种势力的纠合,就勾兑出了物质主义的浓酽鸡尾酒,大家不过是找找感觉而已,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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