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背影
　　一场冬雪的残痕以各种形态僵伏着，就像我一颗难安的心。
　　若隐若暗的路灯下，母亲苍老的身影忽明忽暗。天气转冷路上有冰溜子，出来溜达的人很少。母亲拄着拐杖，一路走的很吃力很急。她是想走出我的视线，以为这样就能显示出自己还很强大。我既不能上前去搀扶也不能用言语安抚她，只能默不做声地悄悄尾随其后。
　　母亲的头发已经是全白了。没有型也没有状的头发是经非专业人—我修剪的，自以为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母亲的发丝如她的性格一样，自由曲展倔强的而不受任何约束，有时随风扬起一束如小鸟的翅膀，有时却盘曲成窝状如一鸟巢；她衣着也是非常简朴随意的，亦如她直来直往不加任何修饰的本色；手里的龙头拐杖是我多年前买的，那时她还很硬朗，可却想让她拄着。我觉得那根拐杖就是她的一帮儿女，可以借力，可以相伴，可以依靠。但茕茕孑立，形影相伴却是母亲孤苦人生的写照。其实做儿女的有时还真不如一根拐杖的作用。　　
一次，我煲了些羊肉汤送去，母亲一脸的责怪，但吃了起来却像个贪嘴的孩子。平日里我们上班忙无暇顾及到二老，他们也唯恐对我们有一丝一毫的麻烦与影响，坚决拒绝着儿女们给予的任何照顾。可那日的情景却让我一直久久不能平静。
　　母亲自从眼睛花了，不能象往常那样做针线活了，一切就开始走向了下坡路。她一生倔强好强喜欢钻牛角尖，在生活中很少有说得来的人相往，即便是和性情随和的父亲也难以相处。所以她的满腹心事无人能倾诉和理解，最后积劳成疾，老了却又受着痴呆症的困绕与折磨。开始她还能正常的吃药，后来却一点劝告也不听了，偷偷地将药藏起来或者执拗的发脾气。因为年事已高，送精神病院治疗并不十分妥当的。曾有一位老人原本身体很好，就是脾气暴烈，喜欢无端骂人。可送去治疗一年多后不但连自家人都认不得了，而且见了穿白衣大褂的两腿就发抖。我们宁愿天天听到她的唾骂声，也不愿看到她变成那个样子。
　　一碗饺子，父亲禁不住王婆（我）卖瓜—自卖自夸，勉强浅尝了一口算是完成任务。而母亲连连称赞说，好啊，比街上买的味道好。这种鼓励对我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早年条件艰苦，母亲做着两锅饭，一锅是父亲和我们吃的葱花油呛的白面条；一锅是她藏在门后等父亲上班出门了，才端出来自个吃的咸菜面糊糊。

其实陈旧的记忆和她现在的现实生活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的。母亲对自己极尽吝啬和苛刻。凡是好吃的，她总是摆出一副难受的样子说，吃不成，吃不成牙疼呢。或者连连摆手，没啥味难吃；在穿着上也是谁要给她买来新衣服那就是自讨苦吃，任凭你嘴巴说干也是闲的。劝急了她还会把衣服从楼上扔下，骂道：一群败家子衣服好好的就不穿了，你们以为挣钱容易呢。 现如今她牙齿掉光，味蕾迟钝似乎又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至始至终母亲喜欢吃的东西和爱穿的衣服，竟没有找到一样来。
　　看着母亲吃着香甜的样子，我以为心里可以为此舒服些了。但母亲的心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儿女。看着窗外夜幕降临，她立刻脸上布满了担心和牵挂。怕夜黑女儿找不到家怕路滑女儿可否平安。没有办法让犯了病症的母亲心绪平息下来，我只好任由着她一路唠唠叨叨把我送回家看着我了上楼为止。母亲长长的出了口气露出一副孩子般的笑容，我的心撕裂般疼痛起来，泪水想开了闸门的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夜，我久久难以入眠。
　　 [ 本帖最后由 西北明月 于 2012-11-26 23:0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