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狗这一辈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6 编辑 <br /><br />　　初见它是在冬日，在上班的途中：几个月大，毛茸茸的一团黄，额顶和脖子各一线细白，小爪子也一脚白，似刚从雪地回来，是只可爱的矮脚狗。显见是刚离开妈妈被主人新捉了来，以麻绳拴在路边，不停的呜咽，并以哀怨求救的眼神看过往路人，不知是渴望回家，还是企求着自由。似我的路人也只能匆匆的看它两眼，同情一小会儿，又继续赶路，留下它在路边继续呜咽，博取一点无用的同情。

　　有几个夜里，我似乎在梦里听见那熟悉的呜咽声，这声音几乎就要迫使我去责备那主人，不该对它这样残忍，要使他爱护这小生命，至少还给它自由。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次经过它受难的地方，我的同情心似乎又打了个折扣，勇气和决心也泻了大半，疑心这样做法有些“妇人之仁”，会被人耻笑。好在这小东西对我所怀的同情与仁慈的希望也并不大，大概夜里太辛苦的缘故，那些有雾的早上它大多缩成一团躺在一块破棉絮上熟睡，小身子瑟瑟发抖，面前的小破碗里盛着些脏掉的剩饭，我逃离一般从它的寒冷的梦里经过。

　　三四天过去，接下来那些太阳出来暖暖的冬天的中午，这小东西就好象已经接受了现实，及时的快乐了起来，虽然还戴着麻绳的绳套，它在一个圆的范围内悠然的晒太阳、伸懒腰、玩线团、以及差不多每只它的同胞都会玩的咬尾巴，它玩的丝毫也不逊色，有时候绳子会被它弄的缠起来，这样它的活动范围就减少了不少半径，但非到它把自己绕得寸步也不能行的时候，它才使劲的叫几声，提醒主人来给它多放几米的自由。这样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要产生一种被这小东西欺骗的感觉，觉得它原先的可怜相定是装出来博取我的同情，几乎就要让我干了傻事。但我确实知道，这是畜生的能耐，该哭泣的时候哭泣，该忘记的及时忘记，该快乐的依然快乐，不因为人们的同情而觉得应该负担什么、而抱着希望生活，也不因为人们的失望就不去快乐。

　　到了这个春天的时候，它已经成了这条街上众多狗中的一只了。主人解去了它脖子上的麻绳，但关于绳子的记忆已经永远留在了它的脑海里，它跑到街上去，跑到旁边的小区，跑到街边破败的半导体厂，跑到屋后的山上，但只要主人一声唤，它便飞一般的回到他的身边去。我依然从路边经过，它似乎不记得我，自然也不知道我曾对它所抱有过的同情。它饭碗里偶尔会有一两根骨头，它低着头专心啃骨头的时候，不理睬任何路过的人，如果有另一只狗走过来，它会以敌视的眼光警告它，哪怕十分钟前它们还像朋友一样在打闹；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因为它不是一只宠物狗，也没有幸运的被哪位贵妇人看中，它一辈子活动的范围也许就在这条街，最多到山后的村子里去过吧，还在那里撒了一泡尿，以便找得到回来的路，或许还被那里的狗欺负了一下，毕竟它是只街上的矮脚狗；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倒霉到被哪位喜欢吃狗肉的主看中；关于它的爱情，也已经有了结果，这条街上的狗，它愿意跟谁就是谁，或许是在一个春情荡漾的春天的中午，或许是在某个激情的夏天的晚上，或许就在路边，很多人看到（还被不懂事的小孩子追赶），也或许是在山上，人们都在睡觉，它成熟的身体接受了爱情的种子，秋天已经快来了，我看到它带着一窝小狗崽子，在这个黄昏招摇过市，而它的某一位儿女，可能就在今夜会被偷偷带离这条街，在另一条街或者村子里开始另一条狗的一辈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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