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隐隐绰绰的故乡人事(12)
2022-01-09抒情散文李云
影影绰绰的故乡人事(系列连载)文/李云
邻居大哥邻居家大哥姓杨,名启福,开启幸福之门的意思。这有点像传记文学的写法,可见我一开头便落了俗套。无奈我实在是忘不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他底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兄弟。妹妹们都嫁进城里,生活优裕。……
影影绰绰的故乡人事(系列连载)
文/李云 邻居大哥 邻居家大哥姓杨,名启福,开启幸福之门的意思。这有点像传记文学的写法,可见我一开头便落了俗套。无奈我实在是忘不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他底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兄弟。妹妹们都嫁进城里,生活优裕。最小的一个兄弟做木材生意,日进千金,所有人日子都比他好过。他空有大哥的名分,并无做大哥的实力。我们知道如今社会上那些做大哥的,要么拥有绝对的经济实力,要么具有颐指气使的领导才能,可他二者都不具备,只是痴长了弟弟妹妹们几岁,其他却没有什么本事。连他的父母也不太喜欢他,搬到城里和几个子女住在一起。他一个人则住在老家的山上,一个与世隔绝,交通闭塞的地方。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像乌鸦守着空巢一样守着祖辈留下的破房子,年复一年地在自家的土地上掘着生活的坚硬的果实。这些年不断逃离故乡的人很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大多数的年轻人走了之后,把村庄的荒凉和冷落留给了那些年事已高满脸皱纹的老人。他没能像他的弟妹们那样把自己的户口从沉重的土地里拔出来,放在城里的某一个地方,过一种衣着鲜亮,轻松愉快的生活。 我之所以偶儿会想到他,是因为母亲常常有意无意提起他们一家人。我虽然带着母亲离开那个地方很多年了,但母亲的心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她会在我差不多将故乡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及时地向我传递一些来自山上的信息,给即将熄灭的记忆之火重新添上一把柴禾,让它继续熊熊燃烧。 据我母亲说,杨启福现在特别爱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坐在家门槛上嚎啕大哭,哭个没完没了,谁也劝不住,经常这样。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一个正常男人偶尔哭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或者像文人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悲悲切切,独自伤感一下也无可厚非。问题是经常哭就有问题了,你能想象得出一个大男人经常把自己搞得像女人一样,眼睛红肿,那多让人笑话啊。可他偏偏不管,照样喝他的酒,喝完之后照样哭。他哭什么,母亲说谁知道呢? 年轻时的他可是我的偶像,我们两家离的很近,住在山上的时候经常来往,两家人关系很不错。他当过兵,那年从部队回来的时候,我看见穿着绿色的军装,帽沿上面的红五星闪闪发光,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整天屁癫屁癫地跟在身后,形影不离。那时的他在我心中高大威猛,天下好事仿佛都让他占全了,父亲是大队支书,村里头最漂亮的姑娘也意属于他。我十六岁那年终于喝到了他的喜酒,送亲的队伍将他家的堂屋挤得满满的,我看见他羞涩地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忙着招呼打点。 他曾经在山下的一家工厂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的电工,下了班马不停蹄地回到山上帮助妻子料理地里的农活。他干活很卖力,也能吃苦。改革开放以后,那家工厂倒闭了,他只好回到山上和妻子一道从地里讨生活。在此期间,他的几个妹妹像凤凰一样从山沟沟飞进了城里,把根深深地扎在水泥地面上。他虽然很勤劳,经济方面却没多大起色。那地方穷啊,土地上出产的东西远远不能为他带来好一点的生活。 他有两个儿子,上学的时候对他们寄予了无限的希望,盼望有朝一日两个孩子能像城里的几个姑姑一样过体面人的生活。可兄弟俩读书一点也不争气,大儿子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好歹让他去学驾驶,学会开车后去给老板打工,不愿意好好开,经常被解雇,钱倒是能找,可还不够他自己用,用完了伸手向父母要,不给就和父亲干架。小儿子更是让他伤透了心,在中学上学的路上和几个少年跑到云南去了,至今没有消息。 杨大哥在兄弟姐妹面前常常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有一年我回老家,在路口遇见他,担粪去给玉米施肥。四十多一点的人,佝偻着背,满脸的沧桑,我叫住他,递给他一枝烟。他放下担子,冲我摆了摆手:这东西吸不惯,还是这个好。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叶子烟,慢腾腾裹上,装进一只曛得发黑的烟管里吸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很落寞,我不知道和他说点什么好。 听母亲说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的时候,没人愿意和他坐一桌吃饭,怕他喝醉了酒嚎啕大哭。村里人看不惯他滥酒,觉得人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意思。可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呢?当他在夜风中抱头痛哭的时候,整个村庄弥漫着一种凄凉的气氛。老人说这不是好兆头,人们听得心里发冷。
姨父的爱情
姨父出远门了,好几个月杳无音信。姨妈站在村口一遍又一遍地向下山的方向凝望,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出去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表妹琼芳说:妈,爸都这样了,你成天想她干啥?姨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歹他也是你爸啊!表妹说:他永远不回来才好,眼不见心不烦。一提起姨父,两个表妹——琼芳和槐花就直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找谁吵上一架,让心里淤积的闷气一扫而空。 阳光安安静静地照在地头,新生的玉米叶子楞头楞脑地随风摇晃。村子里很静,几只芦花鸡,悠闲自在地在路边走来走去,寻找什么吃的东西。远处是静静的群山,将村庄围成一口巨大的锅,站在锅底你看不到外边的世界,只能看到更远的地方飘着朵朵棉花似的白云。琼芳六岁的女儿豆豆一个人坐在路边,弯着身子专注于地上的蚂蚁,她没有兴趣关心外婆和母亲在地里干些什么。姨妈给玉米锄了一会儿草,累的满头大汗,直起身子捋了一下沾满汗水的白头发,对正在干活的表妹说:芳啊,我想了想,不放心,明天你去赶集的时候给你爸打一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啊。琼芳一边薅草一边说:妈,人家都欺负你成这样了,还成天顾着他。他有没有顾问你一下,真是的。姨妈说:芳啊,管它呢,只要你爸带钱回来就啥也别说了。这个家离不开你爸啊。琼芳说:钱,钱,钱,你就知道说钱,你的丈夫都让别人抢去了。 琼芳对她爸的怨恨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么也想不通父亲居然背了母亲在外边找了女人,而母亲还这样巴心巴肝地想着他。丢人啊,五十多岁的人啦,还干出这样的事来。这怨不得别人,都怪母亲太软弱了。更让表妹生气的是,每当她教训有点花心的丈夫时,表妹夫会反唇相讥振振有词地对她说:都是跟你父亲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每次听到丈夫这样挤兑她,她只有暗自流泪,无话可说,谁让自己有一个老不正经的父亲呢。她有时真想般出去住,不想留在这个家里,但看着母亲可怜,又不忍心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自从父亲在外面有了新欢以后,母亲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尽管她嘴里没说什么。有好几次半夜醒来,还听到母亲一个人在被窝里偷着哭。都是父亲作的孽啊。琼芳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地变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想起父亲心里就来气,恨不得提刀将那女人杀了。 姨父在一家造纸厂跑供销,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每次出差回来见到村里人,开口闭口就是外面怎样,洛阳怎样,济南怎样,杭州西湖又怎样,把没见过多少世面,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里人吹得满心神往。“呵,这次我到西安去,你们猜怎么着,我亲自看到了宋祖英的演唱。啧啧,人真是长得漂亮”,或者是“我在青岛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江总书记,知道他是谁吗?咱们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啊”,还有就是“这次出去坐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真是太安逸了”听的人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他说的眉飞色舞,吐沫横飞。最近几次回家,他喜欢吹的龙门阵不再是某地的风光怎样,也不满足于见到了某某大人物大明星,而变成了某地的歌舞厅怎样,某个地方的小姐又是如何的热情大方,把个一辈子没见过多少美女只守着自己家黄脸婆的男人吹得心里躁动不安,纷纷感叹自己命苦。他在村里的威望也直线上升,男人们都说:做人像石福清(我姨父的名字)那样,才不枉到世间来一趟。 说实在的姨父是个搞公关的料,不光能说会道,酒量也好,还有山里人的豪爽。那家纸厂有好些呆帐死帐要不回来,姨父就会出马,多年在外,结交了不少朋友,每次都能收到很好的效果,当然姨父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要不然他没能力找二奶。我对姨父没有恶感,相反我还挺感激他的。那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母亲哭得呼天抢地,我和几个妹妹惊慌失措。是姨父全力帮我们打点父亲的后事,安葬父亲以后,他还经常救济我们,使我们失去父亲的心灵得到些许的抚慰。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感谢他,忘不了他曾经给予我们的好处。姨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没有想到的。 姨父第一次带着那女人回家,姨妈和表妹都以为是他外面的朋友,想体验一下山村的宁静生活,来尝一下农村的老腊肉石磨豆花什么的。姨妈非常高兴,杀了一只大红公鸡,推了一锅豆花来招待客人。酒足饭饱之后姨妈发现这女人和姨父的关系不一般,那一晚姨父居然和她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表妹起来的时候,发现母亲眼睛哭得通红,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和他父亲大吵了一顿,不到中午的时间姨父就带着女人下山了,临走扔下一句狠话:老子的事,你们管不着。姨妈只是哭,毫无办法。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姨父已和那女人好了几年了。我见过她,自然比我姨妈年轻漂亮。我还听人说,姨父和那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在城里有一套房子。姨父在两个家之间来回奔走,而姨妈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琼芳表妹坚决支持母亲和父亲离婚,姨妈却说:人都老了,还离什么婚啊。只要他还能想得起这个家,我就满足了。 (未完待续) 李云
洪雅县高庙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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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gmzxliyun@163.com
文/李云 邻居大哥 邻居家大哥姓杨,名启福,开启幸福之门的意思。这有点像传记文学的写法,可见我一开头便落了俗套。无奈我实在是忘不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他底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兄弟。妹妹们都嫁进城里,生活优裕。最小的一个兄弟做木材生意,日进千金,所有人日子都比他好过。他空有大哥的名分,并无做大哥的实力。我们知道如今社会上那些做大哥的,要么拥有绝对的经济实力,要么具有颐指气使的领导才能,可他二者都不具备,只是痴长了弟弟妹妹们几岁,其他却没有什么本事。连他的父母也不太喜欢他,搬到城里和几个子女住在一起。他一个人则住在老家的山上,一个与世隔绝,交通闭塞的地方。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像乌鸦守着空巢一样守着祖辈留下的破房子,年复一年地在自家的土地上掘着生活的坚硬的果实。这些年不断逃离故乡的人很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大多数的年轻人走了之后,把村庄的荒凉和冷落留给了那些年事已高满脸皱纹的老人。他没能像他的弟妹们那样把自己的户口从沉重的土地里拔出来,放在城里的某一个地方,过一种衣着鲜亮,轻松愉快的生活。 我之所以偶儿会想到他,是因为母亲常常有意无意提起他们一家人。我虽然带着母亲离开那个地方很多年了,但母亲的心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她会在我差不多将故乡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及时地向我传递一些来自山上的信息,给即将熄灭的记忆之火重新添上一把柴禾,让它继续熊熊燃烧。 据我母亲说,杨启福现在特别爱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坐在家门槛上嚎啕大哭,哭个没完没了,谁也劝不住,经常这样。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一个正常男人偶尔哭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或者像文人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悲悲切切,独自伤感一下也无可厚非。问题是经常哭就有问题了,你能想象得出一个大男人经常把自己搞得像女人一样,眼睛红肿,那多让人笑话啊。可他偏偏不管,照样喝他的酒,喝完之后照样哭。他哭什么,母亲说谁知道呢? 年轻时的他可是我的偶像,我们两家离的很近,住在山上的时候经常来往,两家人关系很不错。他当过兵,那年从部队回来的时候,我看见穿着绿色的军装,帽沿上面的红五星闪闪发光,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整天屁癫屁癫地跟在身后,形影不离。那时的他在我心中高大威猛,天下好事仿佛都让他占全了,父亲是大队支书,村里头最漂亮的姑娘也意属于他。我十六岁那年终于喝到了他的喜酒,送亲的队伍将他家的堂屋挤得满满的,我看见他羞涩地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忙着招呼打点。 他曾经在山下的一家工厂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的电工,下了班马不停蹄地回到山上帮助妻子料理地里的农活。他干活很卖力,也能吃苦。改革开放以后,那家工厂倒闭了,他只好回到山上和妻子一道从地里讨生活。在此期间,他的几个妹妹像凤凰一样从山沟沟飞进了城里,把根深深地扎在水泥地面上。他虽然很勤劳,经济方面却没多大起色。那地方穷啊,土地上出产的东西远远不能为他带来好一点的生活。 他有两个儿子,上学的时候对他们寄予了无限的希望,盼望有朝一日两个孩子能像城里的几个姑姑一样过体面人的生活。可兄弟俩读书一点也不争气,大儿子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好歹让他去学驾驶,学会开车后去给老板打工,不愿意好好开,经常被解雇,钱倒是能找,可还不够他自己用,用完了伸手向父母要,不给就和父亲干架。小儿子更是让他伤透了心,在中学上学的路上和几个少年跑到云南去了,至今没有消息。 杨大哥在兄弟姐妹面前常常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有一年我回老家,在路口遇见他,担粪去给玉米施肥。四十多一点的人,佝偻着背,满脸的沧桑,我叫住他,递给他一枝烟。他放下担子,冲我摆了摆手:这东西吸不惯,还是这个好。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叶子烟,慢腾腾裹上,装进一只曛得发黑的烟管里吸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很落寞,我不知道和他说点什么好。 听母亲说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的时候,没人愿意和他坐一桌吃饭,怕他喝醉了酒嚎啕大哭。村里人看不惯他滥酒,觉得人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意思。可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呢?当他在夜风中抱头痛哭的时候,整个村庄弥漫着一种凄凉的气氛。老人说这不是好兆头,人们听得心里发冷。
姨父的爱情
姨父出远门了,好几个月杳无音信。姨妈站在村口一遍又一遍地向下山的方向凝望,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出去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表妹琼芳说:妈,爸都这样了,你成天想她干啥?姨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歹他也是你爸啊!表妹说:他永远不回来才好,眼不见心不烦。一提起姨父,两个表妹——琼芳和槐花就直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找谁吵上一架,让心里淤积的闷气一扫而空。 阳光安安静静地照在地头,新生的玉米叶子楞头楞脑地随风摇晃。村子里很静,几只芦花鸡,悠闲自在地在路边走来走去,寻找什么吃的东西。远处是静静的群山,将村庄围成一口巨大的锅,站在锅底你看不到外边的世界,只能看到更远的地方飘着朵朵棉花似的白云。琼芳六岁的女儿豆豆一个人坐在路边,弯着身子专注于地上的蚂蚁,她没有兴趣关心外婆和母亲在地里干些什么。姨妈给玉米锄了一会儿草,累的满头大汗,直起身子捋了一下沾满汗水的白头发,对正在干活的表妹说:芳啊,我想了想,不放心,明天你去赶集的时候给你爸打一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啊。琼芳一边薅草一边说:妈,人家都欺负你成这样了,还成天顾着他。他有没有顾问你一下,真是的。姨妈说:芳啊,管它呢,只要你爸带钱回来就啥也别说了。这个家离不开你爸啊。琼芳说:钱,钱,钱,你就知道说钱,你的丈夫都让别人抢去了。 琼芳对她爸的怨恨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么也想不通父亲居然背了母亲在外边找了女人,而母亲还这样巴心巴肝地想着他。丢人啊,五十多岁的人啦,还干出这样的事来。这怨不得别人,都怪母亲太软弱了。更让表妹生气的是,每当她教训有点花心的丈夫时,表妹夫会反唇相讥振振有词地对她说:都是跟你父亲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每次听到丈夫这样挤兑她,她只有暗自流泪,无话可说,谁让自己有一个老不正经的父亲呢。她有时真想般出去住,不想留在这个家里,但看着母亲可怜,又不忍心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自从父亲在外面有了新欢以后,母亲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尽管她嘴里没说什么。有好几次半夜醒来,还听到母亲一个人在被窝里偷着哭。都是父亲作的孽啊。琼芳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地变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想起父亲心里就来气,恨不得提刀将那女人杀了。 姨父在一家造纸厂跑供销,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每次出差回来见到村里人,开口闭口就是外面怎样,洛阳怎样,济南怎样,杭州西湖又怎样,把没见过多少世面,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里人吹得满心神往。“呵,这次我到西安去,你们猜怎么着,我亲自看到了宋祖英的演唱。啧啧,人真是长得漂亮”,或者是“我在青岛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江总书记,知道他是谁吗?咱们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啊”,还有就是“这次出去坐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真是太安逸了”听的人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他说的眉飞色舞,吐沫横飞。最近几次回家,他喜欢吹的龙门阵不再是某地的风光怎样,也不满足于见到了某某大人物大明星,而变成了某地的歌舞厅怎样,某个地方的小姐又是如何的热情大方,把个一辈子没见过多少美女只守着自己家黄脸婆的男人吹得心里躁动不安,纷纷感叹自己命苦。他在村里的威望也直线上升,男人们都说:做人像石福清(我姨父的名字)那样,才不枉到世间来一趟。 说实在的姨父是个搞公关的料,不光能说会道,酒量也好,还有山里人的豪爽。那家纸厂有好些呆帐死帐要不回来,姨父就会出马,多年在外,结交了不少朋友,每次都能收到很好的效果,当然姨父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要不然他没能力找二奶。我对姨父没有恶感,相反我还挺感激他的。那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母亲哭得呼天抢地,我和几个妹妹惊慌失措。是姨父全力帮我们打点父亲的后事,安葬父亲以后,他还经常救济我们,使我们失去父亲的心灵得到些许的抚慰。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感谢他,忘不了他曾经给予我们的好处。姨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没有想到的。 姨父第一次带着那女人回家,姨妈和表妹都以为是他外面的朋友,想体验一下山村的宁静生活,来尝一下农村的老腊肉石磨豆花什么的。姨妈非常高兴,杀了一只大红公鸡,推了一锅豆花来招待客人。酒足饭饱之后姨妈发现这女人和姨父的关系不一般,那一晚姨父居然和她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表妹起来的时候,发现母亲眼睛哭得通红,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和他父亲大吵了一顿,不到中午的时间姨父就带着女人下山了,临走扔下一句狠话:老子的事,你们管不着。姨妈只是哭,毫无办法。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姨父已和那女人好了几年了。我见过她,自然比我姨妈年轻漂亮。我还听人说,姨父和那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在城里有一套房子。姨父在两个家之间来回奔走,而姨妈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琼芳表妹坚决支持母亲和父亲离婚,姨妈却说:人都老了,还离什么婚啊。只要他还能想得起这个家,我就满足了。 (未完待续) 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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