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人在路上

　　　　　　　　　
　　　　　　　　　　　　柿 叶 　　
　　深秋，柿叶红了，柿子黄了。看上去，柿子是金子做的，正被赭红的叶子托举着给人看。 　　柿子被农人摘去后，空的柿树上的叶子便开始在秋风里一片片凋零了下来，像是一只只红色的蝴蝶从天上飞落而下。 　　母亲带着女儿清扫着柿叶。唰唰的声音在夕阳里响着。 　　迎着夕阳，女儿举起一片柿叶说，妈妈，这叶子为什么是红色的？ 　　母亲说，是夕阳染的。 　　那有的叶子为什么是金黄色的？ 　　母亲说，霜冻的。 　　妈妈，柿子没了，柿叶都要落下来吗？ 　　当然。 　　它为什么要落下来呢？ 　　它没有忘记土地和雨水的叮嘱。 　　那有的叶子为什么还长在树上？ 　　你看，长在树上的叶子是红色的吗？ 　　不是，是刚结柿子时的颜色，可没那时绿得亮；它干了，卷在一起。 　　那是它忘了土地和雨水的叮嘱。 　　那片叶子不落下来，明年的新叶还能在那儿出来吗？ 　　它占了新叶子的位置，想一直呆在树上。 　　这样能行吗？ 　　不行。 　　那它干么不落下来呢？ 　　有的叶子就是这样，想不落下来，想栖息在树上等着和来年的叶子一样碧绿，可那是不可能的，它现在看上去还在树上挂着，——挂着也是毫无生气的样子，最终还是少不了被新的叶子顶落，倒是那些没有忘记土地和雨水叮嘱的叶子虽然现在落下来了，可明年它们又会又绿又亮地从树上长出来。 　　妈妈，我明白了；我长大后，就顶替你了。 　　女儿真乖。 　　
　　　　　　　　　　　　足迹 　　
　　雪花在空中乱成蝴蝶不停地往地上落。大地被这白色的蝴蝶堆成一望无际的白。 　　我走在去朋友家的路上。 　　我的脚下发出玉的声音。我知道洁白的路上留下了我的脚印。 　　雪还在无声地落着。我想我的脚印会被新落下的雪花抚平，脚印会了无踪影的。可是，只要我还在向前走，那玉的声音就会一直跟着我的脚步响。 　　到了朋友家门口。见朋友的妻子在大门口扫雪。她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雪地上就像立着一棵美人蕉。朋友的妻呵着手，笑着。她的眼前身后横着她刚刚清扫出的一条路来，看上去和白的雪形成鲜明的对照，一如一段浮雕，像跟这广袤的白过意不去似地故意横了出来。朋友的妻子让我先进屋。我便向室内走去。我知道我刚才的脚印也要被她清扫掉的，连同我的脚下发出来的玉的声音。 　　室内炉火正旺，温暖如春。朋友围坐在火炉旁看着书，一儿一女在炕上蹦蹦跳跳，吵吵嚷嚷玩得正在兴头上。火红着，书页翻动着，儿女嚷着，妻在外面扫着雪，多像一幅动着的油画。 　　一会儿，朋友的妻子进来了。她的脸被外面的寒冷冻得红红的，依然微笑着，甜蜜惬意的样子，像是心里藏着什么高兴的事。寒冻会将女人变得分外美丽。 　　我们喝着茶，谈着天。朋友的儿女全然不理我们的说话，玩得更加开心。朋友的妻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时给炉子加加煤。 　　从朋友家出来时，那刚才被清扫过的路又被雪落白了。往回走着，我不由想到，我来时的脚印被朋友的妻子扫除了，留在远处的脚印早被落下的白雪覆盖了，盖得一无所有。现在，我一路走过去时，又会留下新的脚印。 　　我知道我新的脚印不一会儿，又要被雪掩埋掉的。 　　
　　　　　　　　　　一直向前走去 　　
　　站在公路上，我看见对面的一座山上煞是引人注目。一团绿，一团红，红绿中间有一座寺庙。我想这一定是个好去处了，我便向那里走去。 　　果然，我刚走在山脚下时，就感到今天一定不虚此行了。在之字形的路两边，开着一些我叫不出名子的花儿。清香不时一股股向我扑来，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香了。这时，我就看见那些我叫不出名子的花儿在风里乱颤。花一颤动，就要发出香来。 　　接下来，走几步，就有一树桃花迎接着我的到来，再走几步，又有金丝柳迎接着我的到来。一树桃花一树柳，交替着欢迎着我。还有三三两两的鸟儿也歌唱着在我的头顶上飞来飞去。我回头远望在山下欢快奔流着的西汉水，就像是一条蓝绸折成S状摆放在大山间隙，一如少女遗失在路上的信物。 　　到了山顶，沿着寺庙的红墙，一条小路又把我引到一座小桥上，桥下是一潭清水，阳光里，水面上金星飞溅，像无数银钉钉入水里。 　　这么好的一个去处，却看不见一个人。没有人，这山上的桃花却还是开着，柳也依然绿着。它们全然不管有没有人来观赏。没有寂寞独自开的无赖，倒是无人开更艳的自在。 　　风铃也响了起来，当然是风摇响的。 　　花红，柳绿，香气袭人，风铃就如响在梦里了。 　　愉快的心情使我不由继续向前走去。我要独享这空无一人的美好风光。 　　一道曲廊又铺展在我的脚下。 　　再往前走，遍地花儿迎风怒放，清香逼人肺腑。 　　我沿着花间小路一直向前走去。我想前面一定有更好的风景等着我的到来呢。我满怀信心继续向前走去。一座低矮的残垣突然挡住了我的去向。 　　绕过矮墙，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小片乱石和寸草不生的荒地，向下看，是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