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折翼的天使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27 编辑 <br /><br />　　　　　　　　　　折翼的天使
　　经常会在一些公共场合，比如街隅，比如广场，比如医院，比如乡下，许许多多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在你眼前河水般流过。不同的面孔汇聚在一起，不同经历的人汇聚在一起，该有多少辛酸或甘甜的往事在灵魂深处飘荡。在万千个不可复制的你我中，在万千个不同的生活中，我们只属于我们自己。
　　传说，每一个来自天堂的天使，出发前都打扮得漂亮光鲜，在坠落人间的过程中，有些人不幸头先着了地，不慎摔伤了脸面，扭伤了手脚，从而永远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的机会。他们残缺，他们不再完美，从出生就是如此，注定是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困苦和磨难。他们渴望友谊，渴望理解，渴望尊重，渴望活出精彩来。有声的无声的世界里，有他们真诚的眼睛，透明的心灵。
　　1986年。乡下。我最初的童年记忆里，记下的除父母之外的一个人就是祥子。按乡里的辈分，他长我一辈，我理所应当地称他为叔。他腿脚不灵便，长年拄着一个拐棍，嘴也一直昂上天，似乎在抱怨着上帝的偏心。别看他相貌丑，但他心眼很好，从不欺负小孩子，常把人家周济他的好东西，分给我们这些小孩子吃。大人们却认为他脏，和他在一起不吉利。假如被父母知道了，轻则挨一顿训斥，重则要打屁股。他却一点都也不介意，傻傻地笑着，照样和我们一块戏耍。
　　祥子和我们这些孩子是村里最清闲的人。大人们在地里忙活计，顾不上我们，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听见母亲满街叫着我们的小名，催我们赶快回家吃饭。而祥子则孤孤单单地，双手拄着拐棍，一只脚向外撇开，在地上划个半弧，然后朝前一挪，另一只脚同样的方式朝前艰难地挪腾。谁家的汤烧多了，会主动给他盛上一碗，放到他满是油污的缸子里，再递上一个煎饼，夹上一根葱或者菜，往往就是他美美的一顿午餐。
　　他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父亲当兵上前线打鬼子，在一次伏击战中壮烈牺牲。父亲走时，母亲怀着他，产他时，母亲大出血。他丑陋的相貌把母亲吓了一跳，本想偷偷把他扔掉，但终究没狠下心来。他三岁岁了，还不会说话，只会哼哼唧唧。母亲才发现他还存在智障，整天地抱怨，就在父亲新生的那天，他母亲撇下他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乡里人同情他，让他活了下来。他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睡就睡在父母留给他的老房子里。
　　他不会说话，自然也不能用语言表露自己的感情，他只会傻笑。他的傻笑里有两层含义，一曾意思是想说自己做错了事，向你道歉。另一层意思是他有高兴的事，闷在心里堵得慌。闷极了，他会用手不住地比划。
　　一天早上，我父亲发现了塑料大棚被人为割了一个大口子，他很生气。经过一番了解，才从知道是祥子干的，但拿他却没丝毫办法。父亲向他恶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后，自己拿来胶带修补好。祥子很是害怕，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低着头，不时用余光看着父亲。
　　因此，我还好几天不理他了。他经常来我们家门口，看我们在那里摘菜叶。他上前，可能是父亲误解了他，以为他想要蔬菜，就训斥他，要饭可以给你饭吃，你要菜做什么，你自己又不能做。他傻笑着，使劲摇着头，啊啊唧唧一阵乱叫。他努力使自己坐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拿起一棵蔬菜，用手做了一个摘菜叶的动作，父亲才理解了，他是想帮助我们干活。我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傻，他这是想为自己做的错事做补偿呢……
　　后来学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我一直弄不明白照他的说法，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他们会不会像动物世界的动物那样，在生活中被淘汰呢？虽然他们也干过划我家塑料大棚的错事，有过在人家门前拉屎的经历，欺负小孩子的恶行，但这也并非全是他们的错呀。当时，为这，我还担心了好久。现在想来，不免有些可笑。
　　大学时，我的一个室友有点踮脚，说话也有些口吃。与我们交流起来有一定的困难，但大家却相处得很和睦，平时说话，总让他放慢速度，认真听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倾听，使他获得了尊重，他口吃的毛病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他很感激大家对他的帮助。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是一个极其自卑的人，只不过他有着顽强的毅力和恒心罢了。他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学习上，不像我们松松垮垮。凭着坚强的毅力，毕业时，他一举拿下英语六级，计算机三级的证书，让我们目瞪口呆之余，想象着这对一个学中文的学生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他的努力赢得了学校、家长和同学们的一致称赞，毕业那天，他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身体的疾痛，伴随着他们走过生活的每一天，但残缺的身体，不能掩盖完美无暇的心灵和在困境中崛起的精神。毕竟，这世界，爱是不会残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