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文由心生
2022-01-09叙事散文敬一兵
人类能为万灵之长,玄机即藏于特异的脑额之内。额头的宽窄,高低,色泽,骨质以及纹路等等,都可籍此读出拥有者不同的资质和生理及心理的各种现象,号脉望诊之际,一位中医如是对我说道。诊断室里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病症折磨下原本低沉的情绪,开始在药……
人类能为万灵之长,玄机即藏于特异的脑额之内。额头的宽窄,高低,色泽,骨质以及纹路等等,都可籍此读出拥有者不同的资质和生理及心理的各种现象,号脉望诊之际,一位中医如是对我说道。诊断室里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病症折磨下原本低沉的情绪,开始在药味的作用中渐渐激荡起来,抑或这就是人的一种原始本能。
我的目光忽然充满了希望,眼前的老中医变成了一个引路人,把我从人情,人性,人体与病魔的融会转折的分界线上拽了回来。虽然还没有服用老中医调配的中药,感觉上自己的心情却是比先前轻松飘逸得多了。此刻老中医对我微笑,于是我急忙虔诚请教,得知:在很多情况下,病是由心而生的。据他进一步解释,在人类生活史中,中医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把病人的病理医疗活化,演绎并归纳固有医术结晶和人情事理于一体,提携个人生活的真实和品质。于是,草药味以及中医的眼光,将我的思想逼向了一个唯一的方向,病由心生与文由心生,其间存在着顺理成章的内在联系。
说起中医,我想到了扁鹊仓公察言观色的史实:扁鹊见齐王的小舅子,依其面部“太阳色干,肾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故知其为“肾痹四五日,必腰肋痛不可以俯仰,又不得小便。”可见中医自古就有五官辩病的传统,同时也说明,通过五官的生命信息变化,判断认识病情,是中医辩症施治的重要依据。而且,长期的心理习惯所形成的性格或个性,也是可以通过五官反映出来的,中年以后的面相,是面目可憎或温文儒雅,完全决定在自己修身养性与人格操守是否存于心而流露在外。伴随生命的演绎,人类文学创作的历史长河也是浩瀚苍老的,许多琐碎问题已经无法回答。然而,文由心生的问题,就象五官辩症一样,还是具有一定的依据的,比如俄国文豪托尔斯泰,因为鼻子奇大,眼睛深陷,额头形如受难的苦行僧,从而导致相貌丑陋,常常使初见他的访客惊愕泄气,这使他一直耿耿于怀,日积月累便形成了多愁善感和同情弱者的心态,进而也成为了他的文学创作倾向。通过《幼年时代》,特别是《战争与和平》,我们可以读出他虽然身为贵族,却十分关怀低下阶层的痛疾的宽大为怀的原性。我常常乐意在文由心生的引导下,试图理解作者袒露于文章里的心灵呐喊,并在相信昨天的书生和今天的书生会对圣人有同样一种膜拜的基础上,努力触摸文脉的强弱。籍由鲁迅在《野草》,《在酒楼上》和《孤独者》等文章里所表露出“旧历除夕也,夜独坐录碑,殊无换世之感”的对社会深深失望的孤独苦闷,沿循文由心生的指引,我看见今日的文学作品里,说真话,吐真情的是越来越少了,于是常常拷问自己,今天的文脉是否还能够经得起旧日文人的追问?
我在景仰鲁迅,梁实秋,郭沫若以及更为远久的圣贤之时,曾经敛息轻步地去过图书馆,也心无旁骛地在报刊书亭前驻过足。今天拧着中药,我又来到了报刊亭,不过,心情始终是高兴不起来——信手翻阅了几本杂志,不是大量的广告充斥,就是映入眼帘的用身体写作的文章。本来,报刊亭是作为一个精神的空间设置的,可是从文章背后的心灵里,仿佛是伸出了拜金主义的手,执掌权柄的手和世俗奢靡的手,把人们精神求索的空间,野蛮地瓜分,纯粹文学的雅气没有了,诗情画意的韵律消失了,就连过去文人的那种质朴的精神,也不清楚其下落在何处。我以为,这都与缺乏一颗文气培养和熏陶的心有关,与资本追逐利润的环境有关。于是,许多文弱书生的心灵,伴随身体逃离竞争倾轧,躲进了风平浪静的旧日书斋里,与孤独为伴。
想起自己还要回家煎药,只得摇摇头离开了报刊亭。几只信鸽,伴随阵阵鸽哨的鸣叫,从头顶飞过,渐渐消失在远方。然而,鸽哨的声音,却勾起了心灵对知音的期盼。文人难寻知音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其作品得不到公正的评价。比如郭沫若同郁达夫在上海因《创造季刊》销量可怜,便生出无限伤感,在街上接连饮了三家酒店,回途中郁达夫还突然跑向街心,向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以手指比成手枪形式,大喊“我要枪毙你们这些资本家!”无独有偶,时至今日,余秋雨的文章,也面临着不公正的评价,更有甚者,使出了国骂的绝招。诚然,我不否认,在这些评论文章中,有许多还是中肯的,而对于那些借由评论向作者进行人身攻击的行为,却也恰恰映证了病态心理会生出病态文章的道理。更为遗憾的是,迄今为止,还没有真正找到医治病态文章的良药。
火炉上,煨着的中药开始沸腾了,有微风从窗外吹来,顿时将满屋渲染出一片药味。的确,文学创造的氛围,还有文章背后的那一颗灵魂,是应该好好杀菌消毒了。现在的许多文人,都得了一种流行病,那就是不敢说真话,不敢张扬自己的个性,不敢袒露自己的心灵,于是就把目标转向社会上的明星,名人和富豪,拼命打探穷追不舍,很多细节若找不到当事人问问明白,便凭空想象推写一番。由于掩盖心灵,特别是病症对心态的扭曲,徐志摩“杜鹃啼血”的自喻倾诉,还有鲁迅“以血饲人”的真实吐露的情形,如今已渐渐从文人的脑海里消失了。扁鹊,华佗等人随着时间的轮回,也已经消失了,然而他们的医学思想却仍在流传:自己的身体,生命连同心态,基本上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大病而亡是天意,小病而死就是文人的大意了。
随着屋内药味越来越浓烈,我的心情有些欣喜了,自己分明看见,在药物的“蒸汽浴”里,不少人习惯引证权威的观点,并不加思考地以权威的是非为是非的思维定势,就象身上的污物那样,逐渐得到了清洗。窗外再次荡漾出清脆的童声,那是孩子们在父母的牵引下,高兴地回家。这童声也唤起了我儿时的天然情趣。于是我在想,过不了多久,勾勒出自然与人那天然氛围的灿烂文章,也将会在这些保持着童贞情趣的心灵中,徐徐生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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