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时哀恸,有时跳舞。
2022-01-09叙事散文米蚁
有时候我觉得小五是另一个我。那年冬天我们在地铁站认识。她买多了一杯咖啡,问我要不要喝,我就这么接过来和她并肩坐着,喝两口,聊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我没有问她本来这难喝的拿铁是买给谁的,甚至连对陌生人的一点防范心也没有。事后我想,如果她有心害……
有时候我觉得小五是另一个我。
那年冬天我们在地铁站认识。她买多了一杯咖啡,问我要不要喝,我就这么接过来和她并肩坐着,喝两口,聊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我没有问她本来这难喝的拿铁是买给谁的,甚至连对陌生人的一点防范心也没有。事后我想,如果她有心害我,我怕是半杯没喝完就会被她和她的同伙揪到暗处去,皮扒了都不知道。
小五那阵刚辞职,年过完也没多久,冬天进入它那场浩浩荡荡没休没止的尾声。小五领了年终奖和过年发的奖金后,突如其来地将了那个猪头三老板一军。她本来也没有签正式合同,钱领了,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个像患甲状腺肥大症的老板对着一堆本该由小五做的工作,眼见时间渐渐逼近,一筹莫展,又舍不得再请一个人来做,最后好像是一古脑扔给了别的同事。他打电话给小五,大抵是想痛骂她一顿,小五早换了手机,要隐身在这个偌大城市的茫茫人海里实在太过容易。
这一切都是在喝拿铁的时候她讲给我听的。真实情况我不得而知。不过听那些工作过的人都一律将老板形容成肥头大耳营养过剩的猪头三,跟商量好似的口径一致,我也就信了。学校里还有可怕的猪头三教授,更何况外面?
小五走的时候留了个电话号码。我随随便便地往口袋里一塞,并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打给她。也许会发神经联络一下,在电话里聊天打P。鬼知道。
于是她便走了。周末的时候是她打给我的。我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你留给我的啊! 是吗?我咕哝着,一边穿衣服。 我在魏公村这边的钱柜,你来吧? 现在?我瞅瞅表,我的妈呀!这一睡果真是长眠不起,现在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我打车去钱柜,一路上在飞驰的的士上双手颤抖地化妆,遮住因睡眠问题引起的脸部腊黄+水肿。司机挺能侃,我只是嗯嗯呀呀地应着,他一路聊了大概有几公里,终于不吱声儿了。 我和小五专挑革命歌和民族歌来吼,奇怪的是我唱得比哪一次都开心。唱K只是一种发泄。这话好像谁说过。 小五跟我讲了一些她的故事。语气甚是轻描淡写。虽然那是一个称不上轰轰烈烈却绝不算轻淡无谓的故事。 她喝汽酒和牛奶。我说喝喜力吧,她说:我不想醉咧。然后傻傻地笑了笑。 我们之间有种与时间无关的惺惺相惜和淡淡陌生混凝的感觉。 那阵子我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穷困时期。无论财政上还是精神上。想找一个可以赚点零用又打发时间的兼职,一直找到三月,天气回暖,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才冲我招手。 那完全是源于一次无聊看报纸的巧合。 兼职是做美编。在那里的收获除了我本期望的,还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男朋友。 他是摄影记者,也写稿。他写了之后发给我,我就做版。有时候为了做版有感觉,会出去和他一起拍照。杂志对照片的要求不高,摄影记者只得一个sony L1的数码相机,不过自由度高,那个相机基本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使用率都是他私人的。我们一起外出时,就拍一些天空、行人的鞋、滚动的车轮、有鲜花摆放的店面……后来熟了,一起去看电影,在《指环王》播映的大厅里,我枕在高背软椅上打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拉住了我的手。 然后我们在一起了。我想我反正没有男朋友,感情世界暂时空白,有个寄托也是好的。恋爱能不能令我快乐我不知道,但这无疑是杀时间最好的途径。当然我已经不是17岁时那种唯美到傻气的心态,以为爱就是一切。这种理论坚持到19岁已经足够。而且那时已经马上要满20。 我们在杂志社天台上荡秋千,他教我怎么样不用别人推还可以越荡越高。那里有两个秋千,紧紧挨着,我在一边荡,他就坐在另一个秋千上写稿。他的字不漂亮,我在半空中晃动着看它们像一堆堆挤得紧紧的呼吸困难的昆虫;他并不会讲一些有趣的话,纯粹工科的头脑;他不爱听我爱我的音乐不爱看我看的书,我们彼此没有急着要进入对方的世界。他并没有多少令我满意的地方,除了他的外表,他炭色的明亮眼睛、深小麦肤色和长长的睫毛纯净的笑。我并不爱他的灵魂。我知道。可我至少爱他的相貌。这也是不容易的。好色没什么不对,谁要深刻的爱?生命已经这么深重痛苦,谁希罕那种痴缠到死的灵魂之爱? 后来小五来成都看我,我带她去看他。我们坐在那时候还有现在已经消失的酒吧自由BOBO里聊天喝酒。他跟不上我和小五聊天的思路,我们的谈话方式,他不喜欢,后来他提议他先离开,去买考研要用的工具书,我没有挽留。他走后,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故意直视着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当然我们都清楚。我清楚他为什么要走,那不过是借口;他也清楚我清楚他要走,亦明白他的借口。他看了我三秒钟,最后拉开玻璃门,消失在玻璃背后的阳光中。 他以一部《我的野蛮女友》为借口表达了他的抱歉。我无所谓地陪他去看,坐在拥挤的电影厅里吃刨米花。这没什么不好。有两次他在黑暗中把脸凑过来,我均以喂他刨米花的姿态轻描淡写把这一切化为了零。 夏天很快就来了。同一个部门做美编的女孩辞了职,跟了一群人去新疆绕了一圈回来,晒得像海盗一样,塞给我一大包葡萄干和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布。我坐在天台秋千上一边发呆吹风一边吃葡萄干,他走过来,站在秋千旁边,问一些言不及义的问题。 我想买个DC。
好啊。什么牌子?
还不清楚,你陪我去选?
好啊。什么时候?
下班后。
我要回学校拿笔记。
我陪你去,然后再回来买。
那时电脑城就关门了。
那你下次回学校。
不行,笔记很重要。
我想马上就有DC用。
那你自己去买。
我想你陪我。
我没必要什么都依你的。
可我事事都依你。
那是你的事。
你太自私。
我不否认。
这样会影响感情。
我也没办法。
这是你说的?
我没说是你说的。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拜拜。 我起身离开秋千,他过来拉我,我半转过脸斜着眼轻轻吁了一声,他便自然而然地放了手。 若是不爱,或爱得不够,放手都是个自由而平顺的符号。 省略号。 不是说以后还有故事续集的省略号。而且着重的,相当肯定的,六个句号。 小五来成都工作。她说这里工作好找,薪水不薄,生活优越又舒适闲适。她准备攒钱考研。我那时目标并不明确,我工作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后来我看到她的油画她的文章,我几欲扑上去掐死她,这样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这是后话。 那时我也是时候准备下一条路了。毕业一段长长的时间,一直轮流交换着未来的方向。出国、考研、工作。不外乎便是这些。我选了心理学,又转系念美术和哲学。跟小五毕业那年夏天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偏僻得要死,手机和小灵通都不通,但是大片大片碧油油的绿色麦田和清洌得可以看到溪底的水,让我们停留了下来。住在镇上一个狭窄的小招待所里,白色石灰墙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不过窗户一打开,就可以看到一片无比宽广的景色。晚上我们就躺在一个硕大的草垛上,看满天的星星,很安静,可以什么也不想,也可以想很多。
我多高兴我们都是尖锐又凉薄的人。这样很好。我们都极为喜欢这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别怪我们。生活拐着弯儿地和我们作对,逼着我们长大,又变着法儿地用更严苛的方式来梳理我们的人生。我们只是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坚持和任性。我喜欢这样。 不白的白天
暗涌的黑夜
我看得见我的颜色
一个干净的孩子
没有绝望
因为破碎
仰望天空 2004-11-30
你留给我的啊! 是吗?我咕哝着,一边穿衣服。 我在魏公村这边的钱柜,你来吧? 现在?我瞅瞅表,我的妈呀!这一睡果真是长眠不起,现在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我打车去钱柜,一路上在飞驰的的士上双手颤抖地化妆,遮住因睡眠问题引起的脸部腊黄+水肿。司机挺能侃,我只是嗯嗯呀呀地应着,他一路聊了大概有几公里,终于不吱声儿了。 我和小五专挑革命歌和民族歌来吼,奇怪的是我唱得比哪一次都开心。唱K只是一种发泄。这话好像谁说过。 小五跟我讲了一些她的故事。语气甚是轻描淡写。虽然那是一个称不上轰轰烈烈却绝不算轻淡无谓的故事。 她喝汽酒和牛奶。我说喝喜力吧,她说:我不想醉咧。然后傻傻地笑了笑。 我们之间有种与时间无关的惺惺相惜和淡淡陌生混凝的感觉。 那阵子我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穷困时期。无论财政上还是精神上。想找一个可以赚点零用又打发时间的兼职,一直找到三月,天气回暖,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才冲我招手。 那完全是源于一次无聊看报纸的巧合。 兼职是做美编。在那里的收获除了我本期望的,还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男朋友。 他是摄影记者,也写稿。他写了之后发给我,我就做版。有时候为了做版有感觉,会出去和他一起拍照。杂志对照片的要求不高,摄影记者只得一个sony L1的数码相机,不过自由度高,那个相机基本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使用率都是他私人的。我们一起外出时,就拍一些天空、行人的鞋、滚动的车轮、有鲜花摆放的店面……后来熟了,一起去看电影,在《指环王》播映的大厅里,我枕在高背软椅上打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拉住了我的手。 然后我们在一起了。我想我反正没有男朋友,感情世界暂时空白,有个寄托也是好的。恋爱能不能令我快乐我不知道,但这无疑是杀时间最好的途径。当然我已经不是17岁时那种唯美到傻气的心态,以为爱就是一切。这种理论坚持到19岁已经足够。而且那时已经马上要满20。 我们在杂志社天台上荡秋千,他教我怎么样不用别人推还可以越荡越高。那里有两个秋千,紧紧挨着,我在一边荡,他就坐在另一个秋千上写稿。他的字不漂亮,我在半空中晃动着看它们像一堆堆挤得紧紧的呼吸困难的昆虫;他并不会讲一些有趣的话,纯粹工科的头脑;他不爱听我爱我的音乐不爱看我看的书,我们彼此没有急着要进入对方的世界。他并没有多少令我满意的地方,除了他的外表,他炭色的明亮眼睛、深小麦肤色和长长的睫毛纯净的笑。我并不爱他的灵魂。我知道。可我至少爱他的相貌。这也是不容易的。好色没什么不对,谁要深刻的爱?生命已经这么深重痛苦,谁希罕那种痴缠到死的灵魂之爱? 后来小五来成都看我,我带她去看他。我们坐在那时候还有现在已经消失的酒吧自由BOBO里聊天喝酒。他跟不上我和小五聊天的思路,我们的谈话方式,他不喜欢,后来他提议他先离开,去买考研要用的工具书,我没有挽留。他走后,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故意直视着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当然我们都清楚。我清楚他为什么要走,那不过是借口;他也清楚我清楚他要走,亦明白他的借口。他看了我三秒钟,最后拉开玻璃门,消失在玻璃背后的阳光中。 他以一部《我的野蛮女友》为借口表达了他的抱歉。我无所谓地陪他去看,坐在拥挤的电影厅里吃刨米花。这没什么不好。有两次他在黑暗中把脸凑过来,我均以喂他刨米花的姿态轻描淡写把这一切化为了零。 夏天很快就来了。同一个部门做美编的女孩辞了职,跟了一群人去新疆绕了一圈回来,晒得像海盗一样,塞给我一大包葡萄干和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布。我坐在天台秋千上一边发呆吹风一边吃葡萄干,他走过来,站在秋千旁边,问一些言不及义的问题。 我想买个DC。
好啊。什么牌子?
还不清楚,你陪我去选?
好啊。什么时候?
下班后。
我要回学校拿笔记。
我陪你去,然后再回来买。
那时电脑城就关门了。
那你下次回学校。
不行,笔记很重要。
我想马上就有DC用。
那你自己去买。
我想你陪我。
我没必要什么都依你的。
可我事事都依你。
那是你的事。
你太自私。
我不否认。
这样会影响感情。
我也没办法。
这是你说的?
我没说是你说的。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拜拜。 我起身离开秋千,他过来拉我,我半转过脸斜着眼轻轻吁了一声,他便自然而然地放了手。 若是不爱,或爱得不够,放手都是个自由而平顺的符号。 省略号。 不是说以后还有故事续集的省略号。而且着重的,相当肯定的,六个句号。 小五来成都工作。她说这里工作好找,薪水不薄,生活优越又舒适闲适。她准备攒钱考研。我那时目标并不明确,我工作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后来我看到她的油画她的文章,我几欲扑上去掐死她,这样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这是后话。 那时我也是时候准备下一条路了。毕业一段长长的时间,一直轮流交换着未来的方向。出国、考研、工作。不外乎便是这些。我选了心理学,又转系念美术和哲学。跟小五毕业那年夏天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偏僻得要死,手机和小灵通都不通,但是大片大片碧油油的绿色麦田和清洌得可以看到溪底的水,让我们停留了下来。住在镇上一个狭窄的小招待所里,白色石灰墙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不过窗户一打开,就可以看到一片无比宽广的景色。晚上我们就躺在一个硕大的草垛上,看满天的星星,很安静,可以什么也不想,也可以想很多。
我多高兴我们都是尖锐又凉薄的人。这样很好。我们都极为喜欢这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别怪我们。生活拐着弯儿地和我们作对,逼着我们长大,又变着法儿地用更严苛的方式来梳理我们的人生。我们只是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坚持和任性。我喜欢这样。 不白的白天
暗涌的黑夜
我看得见我的颜色
一个干净的孩子
没有绝望
因为破碎
仰望天空 2004-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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