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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有一种泪水也能传染

2020-09-24叙事散文太阳神
短短五天,我就彻底治愈大病,并且顺利地出院了。我生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奇迹,这次再生又是一种奇迹。这奇迹是上天的善意。一个懂你泪水的人,胜过千万懂你笑容的人。以前只知道感冒能传染、非典能传染,但一直不知道泪水也能传染。一我以为,12号医生那一
  
  短短五天,我就彻底治愈大病,并且顺利地出院了。我生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奇迹,这次再生又是一种奇迹。这奇迹是上天的善意。
  一个懂你泪水的人,胜过千万懂你笑容的人。   以前只知道感冒能传染、非典能传染,但一直不知道泪水也能传染。               一   我以为,12号医生那一刀,会割掉我的泪腺,从此就只有刀口的肉痛,再也不会有心痛。能永远告别心痛,那是人生最美好的生活了。于是,当我平静地从病房走出来,要求自己走到手术台上去时,我是笑着面对周围的人,医生要求我躺上去。那一刻,我心里就再次闪过那个无数次的“生死关口”:一、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医生手中的刀是否擅抖;二、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的心跳能否依然;三、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能从麻醉中醒来;四、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能从手术台上起来;五、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能从手术台上直接进病房,而不必进重症监护室;六、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进特重监护室VIP;七、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能挺过监护室里的那一夜;八、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挺过从监护室出来到病房的那一夜;九、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挺过拔掉身上的全部管子;十、你是否依然活着,要看你是否挺运拔管子之后的高烧。过了这十个生死关口,你才能说,上天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据说美国总统没有挺过第一关口,发烧采用放血退烧法,从而不治身亡。媒体上经常报道一些人没有挺过第一关。医生在那一刻,神使鬼差地拿手术刀的手颤抖了一下,就差那么一毫,生死就在那一秒钟决定了。   我不再担心这“十个关口”,就那样舒坦地躺到手术车上,满脸笑容,向专程坐飞机赶来照护我的弟弟妹妹道别,向病友们道别。护士小姚陪送到电梯口,我说你也去吗?她说不去,并笑着对我举起了V。我也笑着回了一个。进了电梯,我就开始对推我的男医生聊起来。我问:你是河南人?是。来上海多久了?好几年了。不常回家吗?春节回吧。上海怎么样?还好吧。买房了没有?买了。哇,那你真行啊。还不是房贷么。那是,头上三座大山。……感觉是这两个不期而遇的人闲聊着,下山,上山,过岭,跨沟,再钻洞。我从那推车上走出来,上到手术台上,然后他给我盖好一块墨绿色的床单在小肚子上,然后出去了。门缓缓地夹断了我最后对他的审问……   于是,手术室里安静,我能听到自己的血管里血液在悠闲地流动。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希望从此告别担心,告别忧愁,医生就那么温柔地一刀,就可以解决你长久的烦恼。那是一种近乎亲切的期待,而不是孤独,不是担心,更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不知哪个方向的门呼呼地打开,传来了音乐。靠:泰坦尼克号主题音乐。我有些责怪这护士TM真是脑残了。那个为了女人而冻死在救生艇上的男生的形象立即钻进了我的脑海。   一个男人,为了女人而流泪,流泪而得病,得病而不治,不得治而不得不跟着一起跑,跑到船上也就罢了,最后船沉了,两个又掉到了一起。说是爱人,谁说得清呢。最终,为了让女人活下去,男人把救生圈给了女人,女人享用着男人送来的救生圈,观赏着男人从谈笑风生到气绝声亡的全过程……这便是泰坦尼克号TM给观众脑子里塞进的狗屎逻辑。……   不过,我心情没有任何影响。那男人的下场不就是全球多数男人的下场么?女人用爱情来夺走了一切,最后便是生命,然后她会享受着活下来的“权力”,从容地,毫无羞涩地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继续着那嚎叫的幸福。然后某个早晨,爬起来,用盛气凌人的口吻书写“爱情教条”:男人为女人付出是天经地义的。这时候,你要是不懂什么是无耻,那你真是没救了。   终于,那要死不活的泰坦尼克号的音乐声中响起了麻醉师的带有麻醉味的声音:你作左边还是右边?我答:右边。后然,有个男医生便把我的右手拉到抱住头,像是捆起来;左手加上一横杠,把我的左手也用胶布捆在那木杠上。铁杠?我在认真打量着那横杠的质地。   麻醉师在我背脊骨上上下按了一遍,然后就感到轻轻地扎针,但没有痛感,可以告诉读者,决没有你女朋友咬你那么痛。   麻醉师说着去德国的事。我就接着插嘴:你感觉德国怎么样?他说:挺好的。又问:你也去过。我说:去年去过。柏林的感觉很不错。不过那河水为什么是黑色的?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说是环境污染么,又不太象。我说当然不像,要谈污染,哪比得上上海。我这病八成拜这环境所赐。他说:上海还好啦。我正等继续说话,就被一个大面罩给罩住了。   我索性闲上眼睛:麻醉师似乎嫌我啰嗦罢。   我不知过了多久,就感到那面罩刚才才罩上去的,现在就取了下来。就感到有人拍拍我的屁股:说:醒醒。睁开眼睛。我就听话地睁开眼睛。一个声音说:起来。我就坐了起来,又手又获自由了。我自己从手术台上起来,要走出去,医生说,你坐这椅子上,待会儿有人来推你去出。我说,我要找地方撤尿。医生说:你要撒就撒就直接撒,给你戴好了尿管子了。我这才看清旁边有两个管子了。但是挣了一下,没感到尿出来,因为旁边有个护士大眼睛盯着我。那眼睛有点儿美。   我被推出手术室。弟弟在外面接着,但推我的人没有让他接,就推我进了一个房子。我说我自己走进去。弟弟就抱我进去,放在了床上。于是平躺在那里。我感觉累,眼睛一乏,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痛醒的。窗外已经黑了。听到哗哗的雨声,响得分明。   这时候才发现我并没有回到病房,而是重症监护室。室里只有我一个病人,却围着一群护士和医生。我以为我的手术还没有做,现在是到了这里才开始做吗?   但痛觉告诉我,那是做过了。有护士说:挺好的。你的情况非常好,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我没回答:NND,我本来就没感觉有病,进到医院来,当然是好好的。   随着意识清楚,那痛的感觉就特别扎人。胸上有块地方痛得简直要命。突然想起了地下共产党员被捕之后,敌人用烙铁烙那胸膛。感觉这种痛就那模样。护士都出去了,最后有个护士把一个小柄放到我手心里说: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就按一下这个手柄。我们会立即进来的。   NM,这就扔下我不管了?我喊痛。她们就说:你忍一忍。最后忍到半夜十二点,实在不行了。医生说:那就打杜冷丁吧。   打了以后,一点屁事没顶。胸口烙铁还一直在烙着痛似的。扛不住了。   就这样,到天亮时分再打一次针,共打四次杜冷丁!   早起回病房的时候,取掉胸前放的仪器:NM,真TM有块烙铁,把我胸膛烙破了!   于是我就想,那地下党的叛徒经不住烙铁也情有可原,那烙得痛的滋味还真不好受。护士说我皮肤太嫩了,电磁片过敏!   想那四针杜冷丁打得多么冤枉!     
  我回到病房才知道,一晚上根本没下雨。是我胸腔里外接导管的水泵哗哗地响。第二天,双管子就拔掉了。幸运要感谢上天了。           二   我旁边的病友姓丁,是某医院的财务处的,左肺切掉了三分之二,淋巴清扫。9月25日做的手术,到现在还没有拔掉管子,并且一直在禁食。晚上他老婆拿着椅子,铺上薄被子,就在我病床头走道里睡着了。连续天天晚上这样陪着,二十多天,那该是怎样的一种辛苦。   世上最痛苦的莫过去失去心爱的人!比失去心爱的人更痛苦的是有了病!比有了病更痛苦的是住医院!比住医院更痛苦的是做手术!比做手术更辛苦的是作手术的医生和护士!比医生我护士更痛苦的是照顾病人的人!   唯有长时间夜以继日照顾病人的人才能透彻地理解这一种痛苦。   我一直保持的乐观和微笑被前天老丁发生的事给搅了。   老丁的老婆老罗对一个老头说:谁要你的血汗钱!你们来尽给我找麻烦,我又要照看病人,又要照看你拿的现金,这里的送广告的人不停地来。我哪有那么多精力保管钱,我到底是保管钱还是照看人。老丁一直心情很好,你来了惹得他流泪,你不知道他不能伤心流泪吗?你不知道这一流泪他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康复吗?你们简直是来害人!   老罗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一个错误。的确。老丁有两个哥哥,家在上第,亲戚很多,两个哥哥,两家人,还有一些妹妹,姐姐……总之,病房里几乎就是他们亲戚轮番出场的台子了。   来的人,就找那个本已不能多说话的人说几句话,然后就一哄而散。我几乎认定,这些来“探病”的人绝没有安好心!如果真的关心的话,至少一家一天来一个,顶替那个累得摇摇欲坠的老罗值一晚上班!   我拔了管子那天下午就想出院。但是针打完了以后,突然一股气堵住了,顿时胸部痛了起来,并且头晕高烧起来。所以就没出院。晚上也彻底没睡着:痛。   没事就看看窗外黑乎乎的天,再盯着老丁那缓缓滴着的输液数。一直数着它完了,我就起身来帮他按那个叫护士的手柄。但是就那么一寸,我要起来下床才够得着,痛得我大汗淋漓,但我没有叫老罗,她睡得正香。我终于起来了,帮老丁按了那个手柄。   我整晚上睡不着,但没有危险。老丁睡着了,却时刻有危险。所以他老婆每晚都要无数次起来,无数次再睡下。那晚我痛得实在想哼几声,但还是不忍心叫出来惊扰整房子里的病友。   就在我出院前的那一天早晨,老罗的那一番诉落老头的话,让另一位病友胡老师的夫人掉下泪来。她一边大声哭着,一边说:说的是真话啊。这时候,我们都千方百计保持病人的心情愉快,生怕他想到不愉快的事情,心情转化,加重病情。就是我们想哭,也得避开病人嘛。怎么可以来惹得病人哭呢。   我看着她,看看那老头。那老头是老丁他爸,九十多岁了,看起来身板还可以。他和老罗辩了几句。我妹妹欲加言劝解,我挡住了妹妹:别人家的事情不要掺和。   但是双方一直吵着放不下,惹得胡老师的老婆也哭了。胡老师说:你说避开我才哭,你这哭的什么劲?   我就开口了:老爷子来呢,看儿子,年纪那么大了,有心来照顾儿子,力不从心,所以只有把自己一点可怜的血汗钱拿来表一下心意。父子相见,悲从中来,谁能再忍住泪水呢。而老罗呢,二十多天来含辛茹苦,照顾男人,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从来没有一个不好的脸色。人说,久病无孝子。儿女尚且如此,何况老婆,普天下能找到这样第二个老婆,怕是比较困难。你们天天来一大堆人哄闹一阵,一哄而散,几乎强迫病人和你们说话,又没有谁真正留下来照顾病人一个晚上!所以说,双方都是好心,自己人,不要再在这里吵了。病人最不需要的是“探望”,而是真真实实地照顾,是扶着他起床,下床,然后拖着椅子跟在手面,扶着他活动,然后扶着他上床。这一个过程,需要脉脉而轻快,眼睛要利索,手脚要快速。你们这些“探视”不仅是虚伪的“关心”,而且是严重地推残病人。   世上如果真有爱情,那决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莺歌燕舞,那决不是房子,车子,位子和票子可以证明的东西。唯有这病中的一个默默的行动,行动!行动胜过任何废话式的“关心”“叮嘱”甚至责备“早如果……”之类的话。   老罗叫罗琳。我出院那天,特意问了她的名字。她的女儿在读大四。除了上课,也天天来陪着照看。这在当今的大学生里面,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孝子了。可是与她妈妈的辛劳相比,她的探望简直带有虚假的成分!   一个普遍的女人,长得并不好看,比起老丁这个帅哥的模样来,我几乎觉得他们不般配。可是,我在病上这四天的耳闻目睹,真正理解了世上有一种爱,真的,我再次相信了世上果然有爱情。   老罗懂老丁的泪水,所以她就像一个献身的忠诚卫士来捍卫老丁的泪水。这就是爱,用行动来诠释!   爱是什么,是当你无法自理的时候,她能给你一个小手指头,让你借力从而站起来;爱是什么,是当你悲不自禁的时候,她能给你一种希望,一种许诺,哪怕你自己都知道那种许诺是空的,是假的,那也是同样贵重的支持。   无论谁都无法超人得毫无风险地度过“十个关口”,所以,每一个度过关口的人,都是借助于亲人或爱人伸出的那一只手,哪怕一次,就可以度过死神所设下的关口,从死亡走向新生。   希望,不仅是年长百岁的老翁,还是怀中婴儿,希望,是他们活着的唯一价值,所以也是他们唯一的生命力。   如果有爱,那么这爱,就是一种希望,伸出的哪怕是一个指头。
[ 本帖最后由 太阳神 于 2012-10-19 07:21 编辑 ] 太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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