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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草儿姐

2022-01-09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吊眼皮,一吊吊到个大麻梨”。“矮子矮,嫁个男人,男人不爱”。旺伯的女儿草儿姐右眼皮上多长了一根小肉刺,有一根牙签粗细,有一粒米长。个子特矮,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还没有我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高。为这,村子里那不更事的少年,背地里给草儿姐取了……
  “吊眼皮,一吊吊到个大麻梨”。   “矮子矮,嫁个男人,男人不爱”。   旺伯的女儿草儿姐右眼皮上多长了一根小肉刺,有一根牙签粗细,有一粒米长。个子特矮,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还没有我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高。   为这,村子里那不更事的少年,背地里给草儿姐取了两个外号,“吊眼皮”和“矮子鬼”。取就取了吧,还要教嗦更小的孩子当歌唱。   你想呵,一个姑娘家外相有欠缺,已是一件令人不开心的事了,哪还经得住旁人前前后后的指指点点啊。可草儿姐从没有为这事认真和哪个堂兄弟姐妹翻过脸。要么,她装没有听见,低了头,继续走她的路。若对方指名道姓了,她最多也就紫胀了脸,骂一句“烂嘴巴”。   要说呵,一个女孩儿家,老天爷给她这样一付身架、这样一付外相,已是亏她了。可老天爷还嫌对她仁慈了似的,还要从她身上拿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让她五岁丧母,十岁失父。跟着大哥大嫂过日子吧,偏大哥又儒弱,是个读老婆书的,家里什么事都是母夜叉似的大嫂说了算。那大嫂是个苍蝇里还要炸油的货,把个草儿姐当牛似的使唤。有人说,她家里的饭勺都是她紧紧地把着,生怕草儿姐多吃了一碗饭去。   草儿姐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曲似的。清早起来,先是挑两个大木桶去河里挑水,然后烧火做早饭。捞米蒸饭了,她大嫂才起来。吃了早饭,队里出工的哨子一响,她又女黄牛似的投到队里的生产上去了。家里烧饭用的柴火,猪婆、仔猪吃的猪草,都是她利用出工休息的时间去弄的。   阿妈常说,要是哪个男子肯跳过草儿姐的外相,一心一意只中意她的好性子,那是捡了一块宝,这一世都可以安安稳稳、消消停停地过日子了。   嘿,这样的男子还真不少。渣村的、桃村的,姓张的,姓李的。虽说有外相也有欠缺,想着半斤配八两,乌鸦配麻雀的。也有模样周周正正,喜欢草儿姐的心性儿来的。这可乐坏了草儿姐她大嫂。连晚上做梦都想着,看屋场的时候,要男方几色礼,逢年过节,男方要什么样的礼性。可想而知,草儿姐她大嫂的贪婪、没有厌足,让一个一个上门说亲的人都畏而远之了。   草儿姐把满腹的苦水都放在那些农活上了,吊眼皮看上去更显眼了,个头也越发的矮了。   村里的大娘婶子们都为她急,这个那个托自己远地方的亲戚帮忙给草儿姐介绍对象。   在我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一位远房的姑姑,给她介绍了一位复员军人。那军人的外相不错,四方脸儿、高高大大,挺有几分男人的阳钢之气。还是一个高中毕业生。许是自以为条件不错,才眉高眼高的吧。不然,就他的条件不会拖到二十七八了还在找对象。唉,依他的长相、条件,怕是不太可能相中草儿姐吧。   他竟没有多话。吃过中饭后,对层场里所有人的称呼都依着草儿姐的口气,叫叔的叫叔,叫婶的叫婶,好像他和草儿姐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了似的。   草儿姐那个高兴,好像天是蓝的,水是甜的,风是柔的,一切的一切都披上了美丽可爱的外衣了。远远地瞧着,她的个子像往高里长了,吊眼皮亦笑成花儿了。   是不是太顺利了点?看着他俩不太相配的外表,我忍不住不在心里打结。相亲相亲,相亲的第一眼,不就是看外表嘛。谁那么火眼金睛,第一眼就看到对方内心里去了啊。   怀疑是怀疑,但没有凭据,我也不能说什么,唯在心里祁祷:老天开眼,千万别捉弄草儿姐。草儿姐经不起捉弄了啊。   其实,草儿姐自己也是把握不定。她一次又一次地问我,“媛,是真的吗?姐是不是在做梦啊。他的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看上我呢”。   我只好给她打气。“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心眼儿好,你脾气性格好,你能干又勤快,吃得苦也吃得亏。你的缺点只一条,你的优点却有许多许多。晓得过日子的男人,都愿意娶你这样的女子做老婆。要不是大嫂坏事,你早已经做了娘了”。   许是老天开了眼,许是这个复员军人真个是只重内在不重外表的君子。总之,他们的关系是顺顺当当地往前发展了。在我接到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离开老家的时候,草儿姐已经去复员军人家里看过屋场了。   放寒假回家。草儿姐眉笑眼笑地来找我陪她去镇里买嫁妆。“过日子了,正月初六”。   我由衷地为草儿姐高兴,衷心地祝愿她婚姻美满幸福。如童话里的灰姑娘一样,从此和她的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暑假,我没有见着草儿姐回娘家。我问阿妈,“草儿姐结婚后,常回来吗”。阿妈皱了眉头,“只回门时回了一次。听你玉姑回来讲,草儿的日子过得似乎并不顺心。”   寒假又至,我急切地想要见到草儿姐。阿妈说,“草儿做妈妈了,生了一个儿子。初二总是要来拜年的吧。”   草儿姐抱着她的儿子和那个我应该叫姐夫了的复员军人,在初二下午很晚的时候来拜年了。草儿姐瘦了,瘦得有点离普。刚出月子不久,怎么说身上都应该有几两肉才是啊。眉角眼梢也不见生了级做了母亲的喜悦。怎么回事啊。   晚上,我悄悄地找到一个和草儿姐单独说话的机会。   草儿姐未语泪先流。“他其实是一个最重外相的人。听村子里的人说,他原来的对像是我们那块子最中看的一个姑娘。可惜不长命,在他们快要结结的时候,被一条毒蛇咬了……”   我呆了。怎么会这样啊。草儿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不公平?   老天,你没有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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