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可能性（吉汗）

      前天，苹果流淌为一条河流。河水不同侧面以及上游下游河段，流淌着不同历史的闪光。把甜蜜和酸楚欣慰和惆怅幸福和痛苦，以瀑布形式奔涌出来。滔滔不绝滚滚不息，迸发出想象中的浊浪吻天。站在这个像某种老茶具一样的地方，突然间，发现那从人民币上流泻下来的水，竟清澈见底如所见洱海。两三条毛驴，依然呈黑色，层层梯田通往河边走的路上，蹄子上身体上和脑袋上所沾的黄色泥土，与晋陕大峡谷的民俗风情融为一体。并且，这些嘴叼烟袋锅头捂白毛巾的老汉们和这些久经风霜的老毛驴，最终会归于黄色泥土，成为大峡谷的一部分，凝固而平静。那不凡的瞬间，河水和峡谷彼此不分，水也是土，土也是水。包括那些苹果的颜色，一律发黄。
     昨天，苹果变身为一只手机。机身的侧面，一种充满暧昧意味的闪光，将暗键伪装和隐藏。手里拿着这种现代通讯工具，一旦钻进克难坡阎长官旧居后面山洞，便真如聋子的耳朵。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暗键，以此掩饰对行走之字形深洞的恐惧和不安。二战区通信兵骑乘的战马，在另外一条山洞深处嘶鸣。间或，还能够听到若隐若现的发报声。事实上，介于骑马送信和嘀嘀嘀发报之间，还有点燃烽火狼烟，用于短时间内完成遥远距离外人和人的联络。而侧面的静音功能，把人类的斗争智慧发展到极致。不动声色处万马奔腾，谈笑风生间旌旗摇曳。寓静于动，闪耀着斗而不破争而不决的光泽。当金属的冷酷与草木的仁慈狭路相逢，东西方文明设擂。结果，至今未水落石出。  
      今天，苹果修炼为一位学者。在英国的风车下，一片风景秀丽的牧场，那位名叫艾萨克牛顿的年轻人，正坐在一棵苹果树下，凝望着两头正在吃草的奶牛出神。冷不防，一个熟苹果掉下来，砸到他的头上。就这样，爱思考的艾萨克牛顿， 顿时变身为许多苹果，飞翔向绿色草甸的上空，并且，一个个旋转之后，朝着柔软的地面自由坠落。毫无疑问，牛顿的灵魂，在飞翔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地球对他的吸引力。于是，终于找到归宿的苹果，身体侧面纷纷射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如同各有座位的星辰。闪烁与闪烁，吸引与吸引，自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能太远，亦不能太近。据说，科学家的生命坠落，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宁愿相信，他被他的苹果吸引到他该去的地方，那地方很美。
     明天，苹果矗立为一片山塬。一粒改良的种子，如何缓缓地掉进土壤？一个生命体和另一个生命体，如何完美嫁接？倾听时，竟没一丁点的声音。好奇的目光被车轮驱动，越过几个起伏的山岭，停留在一片山塬。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一个矮化新型苹果试验基地。新品种试验，通常离不开具有创新意义的嫁接。没有过多地打听嫁接的原理，全身心感受中，那片覆盖一层白色塑料膜篷的土塬，渐渐地幻化成一只巨大的苹果。苹果，有鼻子有眼儿，如一尊救苦救难的菩萨。靠种苹果翻身的老百姓，一个个感激涕零，虔诚磕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往往是山水结束沉睡睁开眼睛。某刻，苹果有可能就是神灵，周身散发着万丈紫色佛光，天地间永恒。
     后天，苹果神化为一所龙场。据传，龙场万山丛薄，苗、僚杂居。在龙场这既安静又困难的环境，王阳明结合自己被害遭贬的遭遇，日夜反省。一天半夜里，他忽然有了顿悟，认为心是感应万事万物的根本。代表外物的苹果，三个呈品字，在龙场放在一张瓷碟里。一开始，进入顿悟的王阳明，仿佛看见那三个苹果变成品字，后来变成心字，且闪闪发光。龙场悟道，让心学大师从此名声大振。闭目打坐，王阳明的视线，由内心转向外界，将那心字苹果神奇地一掌推向龙场洞口，推向人人皆可能致圣的高山。是的，苹果既是万物万事，也是一种道场道观，当一个人久久凝视苹果，发现物体并非物体，便像所有草木那样一声不响，开始求索内外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