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

肩头
陈放平

临近过年了，父母忙着上山盘柴。柴山在河对面，往往是我睡到自然醒，推开窗户，刚好看到父母在河对面的高处忙活，动作缓缓的，人影小小的。

母亲一贯不主动要求我去干活，一是我不能做高强度、长时间的重活，二是她小时候因为家庭贫瘠，从小干活，吃过不负重荷的大亏，她不愿我重蹈覆辙。父亲不多说什么，只要我听话，读书上进，他就高兴。

今天下午，母亲说：“一起去山上走走吧，吸收点新鲜空气，到处走走。”

我说：“好。”

一块长满野草的土里，横七竖八堆着一些木头。这就是父母这两天的办公室。我拾起锯子，开始锯。很久没摸过这东西了，有些手生，但锯断一根碗大的木头，还是不大为难的。

母亲开始把锯断的木头装进背篼里，一根接着一根，看上去已经很沉了。
“少装一点，不要太累了。”我看着有些心疼。

“太轻了，还装一根小的。”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十分自然。

母亲背着走了，在蜿蜒曲折的田埂上，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这次是父亲拿着锯子，他锯得很快，木头发出“咕咕”的声音，看上去仿佛父亲从未老过似的。其实他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母亲回来了。我们三个人，母亲背短的，我和父亲一人扛一根长的，一同走在田埂上。

母亲忽然说：“我们书读少了，就像这样。所以你要争气、努力。”

“我一定努力。”肩膀有点疼，我用手托起木头，缓了一下，接着说，“下学期我要比谁都认真地学。”

我想起了母亲对我说过的话：“你知道曾经有多少人瞧不起我们吗？那时候我们穷，别人常常笑话我们，嘲讽我们，希望我们一直这么窝囊下去。现在你一定要努力读书，只要你好好学，我和你爸穿烂一点没关系。”我沉默着，我相信生活局面，总是可以扭转的。我真想出人头地。

我们仨就这样一前一中一后慢慢走着，向家走去。

母亲感叹道：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苦点累点也是幸福的。

这里的木头没有了，我们到另一处去，路途更远了。那里有一截很笨重的杉树，母亲背着有些吃力。父亲拿出绳子和杠子，叫我和他抬一桩李树木头，大约一米六七长，很重，一抬起来，我的肩头就有些疼。

母亲指责父亲：“这么重，他能抬起吗？”

父亲说：“都20岁了，连这个都抬不起吗？”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说得对。但如果这是一道判断题，二选一，我会选我父亲说的对。

我和父亲抬着，我走前，他在后。我感觉自己在狭窄的田埂上，像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晃地走着。下坡，过河，上坡，我们走走歇歇，总算到家了。额头微微有汗沁出，好久不曾这样干活了。

晚上洗漱上床，沉沉地睡了一觉。我的肩头开始有了重量，但我抬起头向前走，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温暖的阳光。

201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