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沟
2022-01-0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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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沟
开满鲜花的小路
一朵,二朵,无数朵。人,跟着花的脚步走。
草丛中,几枝花,不时探出头来。细高,粉色花瓣,花蕊金黄,较大。一时,谁也说不上它的名字,只是拿着相机,不停拍照。
已是初秋。人间的百花,该芳菲的,也早芳菲罢了。而在这深山之中,春有百花,夏有凉风,秋有明月,冬有瑞雪。只要你来,一定就有美丽的风景等着你。
此花,就叫秋芍药,又名野棉花。这个假期,从夏天走到秋天,在野外见到许多奇花异草。譬如罂粟花,你有家养的,这里就有野生的。一样的花型,野生的比家养的更为妖媚。再譬如兰花,见过女文友家养的,一盆三千多元钱。开纤纤的花,娇柔地依在细细的花茎上,散发着令人忧郁的幽香。再看女友友,长裙拽地,长发散落,面色苍白,双足赤裸,说话气息微弱,十足一个女文艺。她,也把自己养成一株兰花了。而在山野里,兰花开在凌峭的石缝里,安静,幽香,又高傲,令人望一眼就心生敬畏。大野,赋予她天然的灵秀和妩媚。
秋芍药,选择在这微凉的初秋来开。大概,她是天上的仙子。乘天神不注意,偷偷的来山里了吧。到了山里,它硕大,繁杂的花朵,变成了几片简简单单的花瓣。删繁就简三秋树,多么好呀。人生,到了秋天,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连一朵开在秋天的花,都是简单的。
菊,是秋天的王后。宁愿抱香枝头老,不作黄叶随风舞。人间,正是秋菊傲霜的时候,而在山野之中。它摇身一变,名叫狗娃花。多么俗野呀。小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们,就叫狗娃、羊蛋、生球儿,怎么好叫怎么起,怎么好养怎么养。而山野里,一种花,菊科,紫色。花,重瓣,或是单瓣,它居然叫狗娃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起名字是人的事,开花是自己的事。作为一朵花,只开好自己就成了。别的,并无关系。
看不到大朵的花了。那些花,开在春天,开在夏天。煊丽过,灿烂过。此时,都遁去,悄悄地结自己的果子去了。连开过白花的山杏儿,都坠着沉甸甸的果子,站在堐边上沉思。曾经轻扬的柳树,也垂下了老枝。几片叶子,已悄悄飘落了。秋,让一切都安静了。
只有属于秋天的花,在细细地,碎碎地开着。爬在崖石缝隙里的,是紫色,或是黄色的野葱花。有点高,闻不到香味,但可以现象一下,葱花炝到面片上的烟火味。
往里走,海拔一点点升高。秋芍药悄悄地谢幕了。路边,是苍耳。紫红,数不清的细碎花茎,挤在一个花裙里。有的在开,有的已长成了带勾勾的苍耳子。一不小心,它就挂在你的衣襟,袖口,长发里。若那多情的女子,任你如何的摆脱,它只把那小手,紧紧地抓着,一刻也不放松。
一道废弃的篱笆墙上,爬满了野藤。它也开碎碎的白花,米粒样大小,挤挤歪歪开了一篱芭。往里看,一座废弃的老院子。院里,长满了葳蕤的野草。草,穗穗下垂,是开罢花的那种沉静。
山道拐角处,总有一个影子在闪动。细细看,是一株开着紫花的草。花型很像挂在窗口的风铃,我叫它风铃草。后来知道,它叫齿形沙参。
秋虫阵阵
一路走,赏花,看草,倾听阵阵秋虫声。是蚂蚱还是蛐蛐,不太清楚。
嘘嘘嘘,嘘嘘嘘,它们一声接一声,紧张地叫着。薄薄的秋,被它们叫的雾浓霜重起来。
看不清它们藏在哪里。只觉得路边,草在叫,花在叫,树叶也在叫。枝间,红红的野果子也在叫。
小时候,每当这样的时候,就要去野地里抓蚂蚱。它们或藏在地头上的马莲丛中,或蹴在麦茬地里。有一种土灰色的,和地皮差不多。不容易看到,你从地头上跑过去,它从草丛中惊跳起来。但又跳不远,最多二、三米。悄悄地凑过去,猛一下捕住它。它徒劳地挣扎,圆圆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你。女孩子拿在手里,被它左拧右扭,弄得手里痒痒的,有点害怕。看一会儿,就放了。男孩子不怕,揪着蚂蚱的两条腿,坏笑着,准备丢在女孩子的脖子里,或是头发里。所以,小的时候,是很少喜欢男孩子的。总觉得,他们很讨厌,天生就充满了暴力。你看他们,玩着玩着,就把蚂蚱的一条腿揪掉了。然后,放蚂蚱到草上。可怜的蚂蚱,一跳一跳,怎么也跳不远。他们又坏笑着补上一脚,蚂蚱一命呜呼,他们哈哈大笑。当然,有些蚂蚱,是自已挣脱。三条腿,挣扎着跳走。
还有一种蚂蚱,绿色的身体,一对红红的眼睛。跳起来,轻巧,灵便,发出扑噜噜的声音,不易捕到。另有一种比较大的,大概是书里说的蝗虫吧。但它们到底吃的是什么,听说是露水。哦,食风饮露,雅士一样。
在吐鲁沟们这条小路上,走了十几公里。一直听它在吟唱,却始终没有见到它们的身影。大山里,到底是蚂蚱,还是蛐蛐,还是隐士呢,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形呀。
不太听到鸟叫。大概是秋虫的声音太大了,淹没了零星的鸟叫。也许,是因为,鸟儿们也在闭息静听吧。
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了。刚刚还是睛空万里,转眼间,山那边几片云飘过来。雨就噼里啪啦下起来。秋虫的声音小下来,河里,流水的声音却大了起来。哗啦啦,哗啦啦,流水拍打着长满青草的小堤岸,又拍打着一块一块的大石头。混合的声音传出去,回荡在两侧陡峭的石崖上,又变成了另一种声音。若一首交响乐,又如一支古筝曲。声音落在树叶间,纯粹就是一首诗。滴滴嗒嗒,跌河谷里了。
又一阵,雨过天晴。霞光,从树的间隙里斑驳地洒下来,金子一样。树也开始做梦,人也走的迷迷糊糊。
树下,枝间,叶片上,花朵里,秋虫声复起,水声又退去。
红山果
一朵花,一棵树,一座房子,一条路,一座山,一条河,一只小船,一个我。划着船,过了河,你在水边看着我。安与骑兵的歌,极喜欢。尤喜其中一句:你又摘来红山果,一颗一颗送给我。日出日落都快乐,一辈子都陪着我。
此时,小路两旁,正挂着一串一串的红果子。不知道是不是安与骑兵唱的那种果子,具体叫什么名字,但可以想的是,那个心爱的人,正手拿一串红果子,趟过水,走过河,一步一步向他的爱人走去。
是多年前的爱情呀。一串葡萄,要分着吃。一个,喂你。一个,喂我。可是,什么时候就远了呢。远的陌生,远的冷漠,远的再也看不到彼此的心了。已经多久不去回忆了呢。走过山,趟过河,人生的拐角处,还能遇到谁呢。细细看,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女子,身背重重行囊,郁郁独行。草丛中,那一串串的葡萄是什么时候熟的呢。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呢。人,总是等不到葡萄熟了,就会把它摘了。而山野之中,野葡萄即使熟透了,也是不会有人会摘的。
低处的草丛中,还有迟熟的野草莓,红的发紫了。有人摘了,放到嘴里,随后又吐了出来。成熟到极致,就有了死亡的气息。
马奶头,也是红色的。不知是谁给它起的名字,很妈妈样子。它一颗一颗挂在枝间。摘了吃,又酸又涩。一种遥远的记忆。小时候,村子里的兰花嫂子怀孕,总在我家的杏园门口转悠。奶奶摘了酸杏儿给有她吃,我伸手要抢,弟弟伸手要抢,奶奶将他的手打落。酸儿辣女,奶奶喜喜地看着兰花嫂子将那几颗杏儿吃光,又摘了一大捧硬塞到兰花嫂子的衣兜里。
几个女子,摘了它,串成手琏,带到腕上。光滑,俗艳。像邻家女孩的裙子。在窗前走过,泛起心头丝丝涟漪。
也有野枸杞的影子。悬崖低处,斜斜地横出一枝,挂着晶莹剔透的果子。又刚刚被一场雨淋过,相机对过去,透明的连它囊里的核都看见了。没有保留,一览无余。少女的心一样。一爱,就是一生呀。
有时,会碰上一串一串的野山楂果,红的发黑了。有一种苍凉的执着之美。一枚果子,由青涩到成熟,要经历多少的打磨呢。一路上的爱恨情仇,一路上的风霜雨雪。选择和放弃,徘徊和犹豫,只为了心中那一个不泯的梦想。轻轻地摘了些,放到包里,回家泡茶喝。生津,开胃,另一种念想。
斜坡上,会看到一、二棵野杏树。熟透的杏儿,藏在枝间悄悄等。红杏枝头春意闹,不久前的事呀。转眼之间,就到了天高云淡的薄秋时节。万木霜染,人间的杏,早熟的没了踪迹。山野里的杏,尝挂在枝头,薄薄地笑,等待着来采摘它的人。有人采吗,没有的。山野之中,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切都归于自然。杏,熟了,就落。落了,就再生,再生。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小路弯弯,曲径向前。南山野花开满坡,你东藏来,我西躲。你要抓紧我的手,我们一起,趟过河。你又摘来红山果,一颗一颗送给我。
扯片白云做裙子
仰头向上,一线窄窄的天,时隐时现。
吐鲁沟,又名吐绿沟。一年四季,景色各异。此时,正是薄秋时节,树木,正由浓绿向浅绿、淡黄转去。秋,让一切变得淡远起来。林子中,尽管蛐蛐还在拼了命的嘶叫,但鸟儿的叫声,已变得清丽而遥远了。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又似乎近在耳边。想找,找不到。不找,却实实在在的有着,
桦树的叶子还绿着,但那树干,却像一个很害羞的男子一样,涨红着脸,急得身上的皮都扎起来了。它们的脚下,已有一片又一片掉落的叶子了。
路边的各种野草,尽管还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但还是无法掩饰到了秋天的苍劲和寥远之意。一种草,细细的茎上,结着饱满的籽实。几乎要将草茎坠得俯到地上了,那草籽,若一柄柄小小的匕首,锋利,暴躁。你的手,不小心一碰。一道红色的伤口,立刻留了下来。还有一种叫萱麻的草,坏脾气地藏在某个角落里。恶恶地瞪着你,只等你路过,狠狠地咬一口。若是手臂,一片红斑,若是别处,嘿嘿,够你受的。
走的累了,抬头看天。一线净空,数朵白云。从这个山头升起,又从那个山头落下。天,蓝得让人心旷神怡。蓝天,白云,那是青春的色彩,少年的色彩。年少时,某一年的儿童节,爹从城里买来了一件白衫衣和蓝裙子,还有一双白色的网球鞋。穿在身上,又漂亮,又骄傲,觉整个世界都在一片光亮之中。那时,男同学也穿白衬衣,蓝裤子。一头乌亮的黑发,总飘着某种洗发香波的气味。长满青春痘的脸,有时红涨,有时安静。偷偷地看着你,却又在你的寻找里躲避而去。内心,甜蜜而忧伤。向往一片晴朗的天空,让自己变做几朵白云,悠然自得。更向往,扯一片白云,做一条裙子,重温远去的少年时光。
几十年的风雨沧桑,有多久没有仰望过天空了呢。总是在低头走路,为名为利,为那看不见的忧伤和快乐。而今,终于沉静下来了。心,若这早秋的山谷,沉寂而寥远。放下爱,放下恨,放下尘世一切的羁绊,悠然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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