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园
2022-01-0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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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园
文/赵化鲁
初冬的园子,才似乎更称得上是个园子。万木萧索,天空徒自湛蓝。没有葳蕤花草的妆点,园子最终回归了本真。不经意地回首,园子正定定地与我对视。我远远地看她,她也气定神闲地向我看来。
第一次见到园子,她远不是今天的样子。我在一篇文章里写到:格物楼和礼堂成犄角之势,拱卫起一块不大的园子,约两亩见方。园子周遭,青砖砌成矮矮的围栏,沿围栏是横斜的古柏,碗口粗。园子中央有棵大大的合欢树,三三两两的榆树、楸树,散落在园子里,绿地和碎石铺就的小径,占据了园子的大部。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儿,在初春和盛夏,点缀了园子,鲜活了季节。如今春过,夏临,不多的几束花儿,依然保留着春的芬芳,让夏的脚步,沾染了春的气息。那是夏季,恰好有雨,于是写下了一段文字:“有雨飘过初夏的天空”。而今,已经初冬了,园子今非昔比,季节的更迭还在其次,更大的变化来自人为。
不知什么时候,园子中间的小径不见了,花草被祛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坑。大坑注上水,遂美其名曰:塘。塘上建了桥,塘边还立了假山,堆了草坡,一个像模像样的景点应运而生了。行走在这个陌生的所在,他人的欣悦,在我这里顿成为怅惘。我那昔日的园子呢?那个清纯、亲切、不加雕饰的小可爱,去哪了呢?夏日里,水塘是死水,投放的鱼苗,生死未卜。凝滞的水,没了清澈,多了蚊蚋,一旦行经水塘,总有几个大包在皮肤上拱起。每每此时,所谓的如画景致,私下里便被打了折扣。午间时分,也偶尔在土坡上的亭子里坐坐,惬意难以觅及,过不久得赶紧逃之夭夭,嗡嗡作响的虫类袭来,它们要顽强地收复失地,侵入者只得大败而回。
于是不得不忆起当初的美好。和园子结缘,正是我心空灰暗的时候。隔了浓密的冬青,在夜色和细雨里,我与园子各居其所。园子不知我的疲惫和忧伤,或者她知道,只是不愿说出。她平静而缄默地陪伴,黯然销魂的我,自顾自地沉湎,浑然不知身旁的园子如影随形。园子迎来春天,蝶啊鸟啊欢呼雀跃,经年的古柏,一脸肃穆。古柏知道,春花开了会落,蜂蝶自有归宿,那些鸟儿必经迁徙之苦,热闹属于彼,凄清归于此,见惯不惊。古柏的睿智,源于岁月的恩赐。园子的围栏是砖砌的,破败了,再砌起,周而复始,依然如故。
我承认,我喜欢怀旧,特别是人到中年以后。有人说,怀旧意味着衰老,可忘却就要肩起背叛的骂名,孰重孰轻呢?那些面对园子新貌的眼睛,大概不会想到当初园子的模样。对于我而言,园子永远是当初的园子,就像我永远走不出园子赐我的气场那样。鞋底轻触碎石小径的欣喜;走过莫名的花,油然而生的亲吻冲动;还有,针尖般的雨,润湿脸庞,无邪地挑弄我的发丝……不知不觉地,园子在我的心中位置不可替代。有段时间,得以充分地俯瞰小园,园子的四季尽收眼底。园子何尝不在看我呢?看我的西窗虚掩,看我的枯寂晨昏。
是不经意间的回望,让小园和我有了久违的对语。她饱经变迁的容颜背后,依然那颗休戚与共的心灵。我不能对改变小园的一只只大手喊停,甚至无法报以一言半语的怨嗟,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和小园相守。不管她经历多少风霜,无论我走出多远,小园永远是我的小园,一如我是她最初唯一的眷恋。
2013.11.15午后-傍晚,韬晦室-豆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