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工
2022-01-10抒情散文青衫子
青衫,最困难的时刻,也许就是拐点的开始。——题记帮工在我们那里被称为寻人。不知道是不是“寻”这个字,印象中发xin(二声)的音。帮工是义务的,不给钱,只管饭。小时候曾被大人派去帮工,对此自己很少抵触,甚至觉得比在自己家干活强,因为主家热情招……
青衫,最困难的时刻,也许就是拐点的开始。
——题记 帮工在我们那里被称为寻人。不知道是不是“寻”这个字,印象中发xin(二声)的音。帮工是义务的,不给钱,只管饭。小时候曾被大人派去帮工,对此自己很少抵触,甚至觉得比在自己家干活强,因为主家热情招待,有好吃好喝。
作为一名亲历者,我从帮工这件事中体会到了朴素的人情世故。那时,村里没有建筑队,一家一户无法完成修房盖屋这样的大工程,必须请人帮忙。帮人就是帮己,谁家也没挂着免事牌。这属于老百姓的处世哲学。
在老百姓眼里,工夫不搭钱,力气使完了还会有;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人有事不帮,良心上过不去;退一步说,这也是为自己以后铺路,用母亲的话说,不能先渴了先掘井。于是,作为小孩子的我时有被母亲派去帮工,以备将来家里口渴所需。
按照以往的叙述习惯,我会把帮工经历细致描述,时间、地点、人物,盖房子的场景、干活的感受、吃饭的感觉等等,在此基础上,给出自己的感悟什么的,以期完成一种表达和记录。
可惜,时间久了,那些场景细节变得有些模糊,比如自己去给发祥大爷家帮工,只记得盖房子的大体位置,记不清具体细节了,也不清楚到底有哪些人参与了帮工,以及其间发生的足以让人记住的事。如果照实记录,会造成文本意义上的模糊和表面,影响叙述的真实生动,除非像写小说那样,在生活真实的原则基础上给予合理想象。可是,即使有了那些细节又能怎样呢?这种文本呈现犹如人造景观,远不如一块旧瓦残片来得更有质感。
以佛学观点来看,凡事皆有缘起,帮工这件事的出现和消失符合聚生散灭规律。自然,这里所谓消失并非完全绝迹,是说相对于过去,现在越来越少了,几近消失。作为曾经的参与者,自己隐隐感受到了失落。
作为贪念的表现之一,世人奢望曾经的美好能够不朽。在曾经的帮工中,自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美好,比如那种朴素的人情世故,现在这种美好消失不再,像是原本正常运转的车子由于齿轮故障而卡顿,失落是自然的。
或许会说,所谓美好并非真实,人因为怀旧,而对某些原本普通的事蒙上美好的面纱。问题是,帮工这件事不是孤立的,它和其他事件一起,共同构成了那个时代的农村画像,若论怀旧,为什么在诸多元素之中唯独它凸显出来。想必在它身上,必然存在某种因素,让人怀念。像一枚种子,一直在着,期待一种唤醒。
前面提到,之所以请人帮工,是因为村里没有建筑队。这是一个问题,你可以从当时的国家形势和农村生产力落后找出答案。或者,可以从后来有了建筑队,通过前后对比找出原因。你会发现,原本一个简单的事件其实一点也不简单,作为一种表象,它和其他类似事件一起,被嵌入时代轨道,通过某种范畴,被建构成社会事实。
帮工像一个拼图的卡片,与其他卡片一起,拼成一幅图景,对此,你可以归纳出一个主题,比如改革开放前,或是乡村生活的变迁,等等。同样,帮工参与其间的这幅图景也不是孤立的,它和其他图景一起,通过范畴,被建构成更宽阔的社会事实。
抛开这些图景,独立的叙述某件事相对是难的,或者是,很容易浮于表面,看似细节良多,其实缺乏质感。之所以缺乏质感,是因为在读者的阅读经验面前,这种止于表面的简单叙述无法对读者形成冲击,或者是,难以给出必要的营养。
自然,任何叙述都不可能像学术研究那样穷究其理,可是,这并不妨碍你基于某个事件的感受和思考,最终归于放心而已。
比如帮工这件事,你可以通过叙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达成于心的安放——是你的心,而非别人的。这是一种选择,却不是唯一。自己也曾试过,未果,一个明显感觉是,无论是置身其内感受还是置身其外思考,都难以真正进入,于心的安放也难以达成。
一件事能够被记住,自然有其原因,即使这种记住有些模糊。从时间层面上来说,现在是过去的镜子,或者相反。帮工这件事之所以成为历史,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廓清的,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时候没办法……没办法三个字涵盖了人们的无奈和隐忍。生而为农民,无法选择。根深蒂固的农民规定性,他们无法打破。无他,认命就是了。在这种认命的生存哲学面前,帮工这件事显得微不足道。
现在哪里还有白帮忙的?过去那种用一餐饭来支付的劳动现在基本消失了,代之以有偿劳动,没有了人情。一种简单的逻辑是,耽误一天少挣多少钱?那句时间就是金钱的豪言壮语终于不被城里人独享,成为普遍写实,遍布乡村角落。
作为社会拼图的一部分,城乡差别无疑是宏大的,影响深远。在这种影响中,帮工的从有到无显得无足轻重,像一粒小小泥丸,被时代洪流裹挟向前。在这种影响下,村子里少了闲玩儿的人,多了务工的人,连六七十岁的农村妇女都加入到打工的行列,拔一天蒜多少钱,挖一天土豆多少钱,织一天手套多少钱,等等。无形之中,人被价值化了,这像是一种进步,也隐藏着一种深深的悲哀。
有一次回老家,在路口碰到打短工回家的伯母,七十多岁了,骑着电三轮车,人精瘦精瘦的,直直坐在车子上,一副很有力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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