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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插花记

2022-01-10叙事散文文珺
夏天的时候,忽然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插花。正是大野花开最好的时候,随便出门,就会看到大片的花卉。山里的香柴花,枇杷花、野牡丹花远了,街上的金鸡菊、月季、玫瑰、芍药、矮牵牛花就近了,这里一块,那里一片,吸引的我整日逗留在花丛中,不想回家。当然,……

  夏天的时候,忽然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插花。


  正是大野花开最好的时候,随便出门,就会看到大片的花卉。山里的香柴花,枇杷花、野牡丹花远了,街上的金鸡菊、月季、玫瑰、芍药、矮牵牛花就近了,这里一块,那里一片,吸引的我整日逗留在花丛中,不想回家。


  当然,那些花都是大家的,尽管我无数次想摘来插在瓶子里,到底还是有偷花的嫌疑,只好强忍着这颗爱花的心,一次又一次克制自己的道德底线。


  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偷偷掐了几枝金鸡菊。自慰:窃花,不算偷也(原谅我的不厚道,我家的猫,也是我偷来的)。金鸡菊金黄带锯齿的花瓣,细细的茎,单薄的叶片,很适合插在一个白瓷瓶子里。又觉得过于单调,又随手摘了几根榆树的枝,加了一枝野丁香,还有数茎香薷,几根野草穗,一瓶漂亮的插花就成功了。


  瓶花供了几天,就蔫了,瓶里的水也有了气味,只好把它扔了。


  有一天老公下班回家,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朵花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开遍大街小巷的观赏玫瑰---哈哈,是他偷来的。


  这朵紫红色的花,带着幽幽的香味躺在餐桌上。我又动了把它做成插花的念头。老公摘花的时候,还顺带了几片叶子,衬托的玫瑰越发娇艳。但就这样插在瓶子里,却显得有点笨拙,正好上次插花时的那几枝野丁香,还没有完全枯萎,剪去它的枯枝,插在玫瑰后面高高扬起,这样高低一呼应,顿时有了许多灵性。


  后来一次爬山,山间小道上的野花野草,真是多的不可胜数。几根野菜籽花,几朵八瓣梅,几枝开满紫花的老鹤草,还有数朵蓝格茵茵的马莲花——一瓶野趣十足的瓶插,就坐落在我的书桌上了。


  还有一次,在路边看到一簇开满紫花的马鞭草,心就又痒痒起来了。当时正开着车走,还下着雨。找个地方停好车边,不顾冷雨扑面,跑过去摘花。一时半会又摘不下来,又薅又拽又扽,费了好大劲才摘了一把,整个人都被雨浸透了。回到家中,也顾不上换衣服,拿起剪刀就操练,半个小时过去,一瓶紫茵茵的马鞭草瓶插就成功了。


  那一瞬间,心里美的无法形容,甚至我的猫咪,都高兴的上窜下跳,为室内忽然多了的这一个美好物件而激动不已。


  还有一次,和老公去野外拍照。他一路开车,我一路赏景。刚过一个村子,忽然觉得眼前闪过一个紫色的影子,我大叫一声停车,老公吓了一跳,找个安全地带将车停好,我往回跑了近百米,才看清那是一丛风毛菊。淡紫色的花絮,简直像极了一件雅致的裙子。但那花,却散发着一种说不清楚的苦涩味。我又想带回家去,老公万般规劝,才舍去,原因是那个花的根部,还粘着无数黑色的小虫子。


  后来,和几个同事去临县一个休闲农场里玩。野地里,一株矮矮的向日葵,热情洋溢的望着我笑。很显然,她谁是属于大自然的。我又想把它摘回来,甚至都感觉到,一副梵高的油画,就要在我的手下诞生了。同事们万般阻扰,才罢休。毕竟,野花野草,都是属于大自然的,我怎么可以常常据为己有呢。


  回到老家,再也没有人限制我了。母亲的菜园里,有大片的菊花,任我采,任我摘,怎么糟践都行。但我能怎么搞呢,一个爱花的人,无非是想让这些花,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的美,更何况,又不是专业插花人员,捣鼓了几天,就黔驴技穷了。


  就在那时,动了想学习专业插花的念头。美美的想象着:在一个优雅的屋子里,穿着汉服的女子,拿着花剪,对着一些花花草草比比划划,咯吱咯吱剪几下,插在一个古意袅袅的瓶子里,那种情景,真是太美了。


  但去哪里学呢。我所在得这个西北内陆小县城里,人们休闲娱乐的方式,除了集聚在歌厅里唱歌、跳舞、喝酒、刷火锅,就是藏在某个角落里打麻将,耍牌,谝闲话,像插花,点茶这样高雅的事儿,还没有出现呢。


  罢罢罢,还是自己瞎折腾吧。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非有不可的。有了,会让生活变得有趣一些,没有,日子也乏味不到哪里去,读书、写字,或是远远近近的走一走,流水般的日子都不觉过去了。再说那些插花,即使我费再多的心事去捣鼓它,都活不了几天,香消玉殒之后,就是一些垃圾了。


  有一天翻书,忽然读到古人插花的事儿。明代袁宏道,可谓插花鼻祖。他写了一本书,叫《瓶史》,极尽插花之奥妙。他认为花要雅,瓶要古,心要淡。这都需要一个人极高的修为,也不是一二两日能达到的事情。但《红楼梦》第五十回里,宝玉去栊翠庵折红梅的事,却是自己极为喜欢的。宝玉与众姐妹雪中斗诗。斗不过,就去栊翠庵祈梅。大雪之中,宝玉扛一枝梅花回来,众人一看:原来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傍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简直就是一枝浑然天成的瓶插,而自己,对于这样美好的事物,一向是缺乏抵制能力的。


  有人对我说,那花开在外面,承受日月精华的滋润,长成了自己原有的样子,你看一看就行了,又何必费神拔力的把它弄回家来折腾呢。我笑而不语。关于这个,有前辈早就替我回答了。民国时期文学流派“鸳鸯蝴蝶派”的著名作家周瘦鹃曾说:好花生在树上,只可远赏,而供之案头,便可近玩;于是我们就从树上摘下来,插在瓶子里,以作案头清供,虽只有二三天的时间,也尽够作眼皮儿供养了。供养,多么好啊,佛前供花,才叫供养呢。爱花、爱草、追求美,是对心灵最好的供养。


  哈哈,总要为自己喜爱的事情,找出无数个行得通的理由,才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做下去。


  插花趣事,古来有之。汪曾祺先生曾见过的一幅古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盆,内插一枝梅花,正要放在案上,画旁有题诗:山家除夕无它是,插了梅花便过年。不过是随手插花,其间的韵味,却让我们神往至今。


  眼下正是隆冬时节,除了翻书,无花可插。静待来年花开日,再整装待发,去“糟践”那些闲花野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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