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春语
2022-01-10抒情散文橙子
春天,是一个多情而又万物生长的季节,本不需要寻根究底起始,就像探索大江大河的滥觞之源一样,于平民布衣并没有多么伟大的意义,徐霞客的身体力行,几个人能做到?吟诵“轻舟已过万重山”、洗澡濯足濯缨、垂钓在钓在鱼、看“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急湍甚……
春天,是一个多情而又万物生长的季节,本不需要寻根究底起始,就像探索大江大河的滥觞之源一样,于平民布衣并没有多么伟大的意义,徐霞客的身体力行,几个人能做到?吟诵“轻舟已过万重山”、洗澡濯足濯缨、垂钓在钓在鱼、看“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等等更能怡神怡身。若要真的探究春天的初迹,倒有点束手无策。季节的分水岭就在这里——立春,苏北乡间往往叫做”打春“。我以为很妙,”寒冬打住,春风莅临“。但是,打春只是抽象的词语,并不能穿云裂帛一声,分开了冬春节气一目了然。我给学生们讲农业的生产特点”地域性、周期性、季节性“,关于”地域性“,我举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例子。一个学生问我,淮河那么窄,把橘树栽在淮河两岸,果然是南岸的结出橘子,北岸的长成枳子吗?幸好我读过相关的文章,我告诉他,晏婴只是以事喻理,回击楚王羞辱齐国人的言论,事实是橘和枳是两种不同的植物,不存在相互转化的可能。 言归正传。即使温带四季分明,季节更替也是模糊不清。立冬了,大自然还是秋天的颜色。春在溪头荠菜花,写出了荠菜的可爱,但是荠菜已经老了。刚开春,荠菜最先在冷硬的春风里蓬勃起来,小到若有若无的荠菜,应该比春江里的鸭子还要更早一点嗅到了春的气息,一下子就动了凡心,匍匐的单兵爬行马上换成竖立的队伍方阵,军旗——结子的茎秆已经悄悄的生出来。“秋色老梧桐”的诗意嬗变为“春光老荠菜”了,春夏之交,荠菜败花结子,完成了生命中的轮回。面条菜也随着荠菜开心起来,蒸食、凉拌皆可口滋润。紫红色的香椿悄悄孕育,有点怯生生的羞涩。此时,拿出倒出蛋液开小口的鸡蛋壳(最好是鸭蛋、鹅蛋壳,最棒的鸵鸟蛋壳,可是苏北乡间不容易得到。)倒扣在嫩红的芽头上,就去田间挖野菜、揽果树,看小块、单株的油菜花金黄。猛然记起来鸡蛋壳的嘉宾,碎掉蛋壳,蜷曲柔嫩的香椿芽头已经充满层层叠叠的故事。最好的吃法就是盐渍佐酒,洒一滴纯真的香油,喝一盅高度的纯粮老白干,鲜香、醇香会让人忘却人间的烦恼。只要愿意下功夫,田野里野葱、野蒜有的是,炒食笨鸡蛋都比脆爽的蒜苗要可口得多。挖开了花的堇菜、紫花地丁,皆可以品咂春风的骀荡,感受时空的深邃和美好。 杏花应该是苏北农家最早的报春使者。童年时,棉裤还没有脱下,棉袄也仅仅敞开怀,放学回来,庭院里的杏花开满了树。第一年执教,周末回家,院子里老杏树来了个满庭芳。下午返校,折两枝带回办公室里,拟插在清水瓶,谁进来都会眼前一亮的。怎么带回去是个问题,绑在自行车后衣架上太煞风景,只好临时插在车把和车闸手柄之间。崭新的“金狮”牌自行车,纯绿的小青年,崭新的黑花条纹西装配红领带,黑皮鞋,着实有点“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欣欣然。行至半道,遭三名漂亮姑娘的“围剿”,一起骑行好长一段路,估计四个人的脸都像粉红的杏花一样。她们要下路了,向我索要一枝红杏花,我不舍得,还是被她们说服了“一枝插在办公室里才好看,你把一棵开满杏花的树都剪下来,放在屋里,那不成为柴房了?”三十多年过去了,估计她们都升格到祖母的辈分了。如今,生活更加多元化了,许多事物的节奏简直令人措手不及。2017年春节这一天,居然看到了油桃大棚里开满了素白的桃花,哪里还有“灼灼其华”哪!据一位朋友说,洛阳牡丹一年四季常开不败,上网一搜: 据了解,掌握此项技术的牡丹园通常会在冷库中存放一定数量和品种的牡丹苗木,一旦需要,就会取出相应品种的牡丹苗木,通过物理技术对其生长环境施以影响,最终达到开花的目的。 “花有百日红”成为现实。也许是老黄历翻多了,总以为还是按照节律自然开放更靠谱一些,其实古人已经给了咱们启示了“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且放下一切,融入春天里。 大众总是被金黄的油菜花和馥郁的香气所迷醉,即使扑入油菜花地,为一朵花拍特写,追逐一只蜜蜂的飞动、停止,还是可能忽略了油菜花本身的特质,类似于“只见森林,不见树木”一样。这一方都是花簇全在茎秆的顶部,几乎开成圆圆的球形,河堤的另一侧,花朵全部分散在上端的茎秆上,上下分为几个层次。有的密不透风,方阵齐整,花海起伏;有的高低参差,缺苗断垄。但是蜜蜂一视同仁,不论高矮,从一朵飞到另一朵上。原来可笑的是自己,于春天的花朵有什么关系。并不是所有的梨花都是雪白的,只有走过更多的梨园,你才能发现其中的差别。即使是同一块梨园,也会有细微的色彩上的差异。乌龙披雪来形容老梨树的干和花朵不为过,你正在得意自己的发现时,一株稍微显得苗条一点的梨树改变你的判断。梨园里几乎所有的老梨树都枝干粗壮而枝条短小,短小的枝条上花朵累累,而这棵较为修长的梨树要比其他梨树高细一些,枝条也更长一些,如果按上柳叶,有点垂柳的风韵,而花朵也排成一排,不似其他成为一簇。我以为凡是高大开花早的梨树都是鸭梨树,是供采集花粉用的。在皖北萧县西阁村,偶然问道一名淳朴的农妇,她说这是马黄梨。上网一查,惊得目瞪口呆:马黄梨属于李桂芬梨的一个品种,主要有八种,余下的七种是古树鸭梨、贡梨、老面梨、酥黄金梨、日本丰水、葫芦梨、彩梨。总以为我生在果区,耳濡目染也能积累一些果品经验,岂不知连井底之蛙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只长着尾巴的小蝌蚪。 梨花和桃花凋零结出细小的果实时,苹果花进入盛花期。人们总是歌颂梨花的洁白、桃花的灼灼,而不太待见素雅无言的苹果花。中国古代的林檎、柰、花红等水果被认为是中国土生苹果品种或与苹果相似的水果。苹果在中国的栽培记录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而如今的苹果是19世纪中叶欧洲苹果入籍中国后,先在陕西省延安市洛川县一带落户而逐渐推广开的。桃和梨是中华的“土族”,当然与中国文化的渊源更深,作为舶来品的平果资历很浅,不被风花雪月就在情理之中了。然而苹果花的确很受看,虽不及梨花挺拔、张扬、繁密、几乎在没有叶片的陪衬下满树白雪,却也微微蜷曲中透着隐忍,五瓣相依,油亮的梨树叶张齐,只有几朵梨花可能没有凋落,而苹果花与苹果叶相依为命,一起成长;毛茸茸的苹果叶与近乎很稀少的苹果花淡淡相处,相依为命中透出君子之交的平静。桃花并没有全部凋谢,深入桃林,还有隐藏在最下层一朵、两朵的桃花,与地下的杂花野卉俯仰生姿。一种比米粒还要小的蓝色花朵几乎铺满桃树下的地皮;小时候不认识、至今还是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很像一口一口的小喇叭,轻轻摘下一朵,吮一吮喇叭哨,还有童年的淡淡的甜味。 从书声琅琅的教室里望出去,暮春的大树构成了绿色的海,民居就像静默的小舟,淡紫色的梧桐花正在怒放,满枝满枝沉甸甸的花朵压得枝条颤微微抖动,可是梧桐树稀少到恰到好处,绿海中偶尔出现的点缀像极了人生中一些刻骨铭心的节点:出生、成长、求学、金榜题名、新婚等等。走廊下也有学生早读,一株绿色的盆栽倾听者,并不显得孤独。骑行鲁南单县浮龙湖,一路有梧桐花香伴随,刚刚灿齿的洋槐花只有驻足才能发现,而不时出现的药用芍药园里硕大白色的芍药花总是把碧绿整齐的麦田涂上童话的色彩。据说芍药的颜色多样,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始终是梨花一样的颜色,而比梨花更加的香艳。浮龙湖水域面积不小,相当于十几条大沙河水面的叠加,只是水色不及大沙河清澈。所有的水边上的芦苇都在发芽,一些冲天,这一枝却伏地,欲折欲断,不知能不能继续生长,在春天的意向里,特别叫人惦记。细审芦芽,似绿竹解箨,青明如玉,仿佛舒指轻弹,便清韵悠悠,直如李贺的诗句:斫取青光写《楚辞》。骑到浮龙湖西侧的转弯处,一弯碧蓝的河水惊呆了我们。隔着栅栏相望,天蓝色就是水的颜色,此时能体会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真谛。想靠近却不能,也许是河水澄碧的原因吧。 节令是一把无形的剪刀,夏的生长繁茂、秋的斑斓馨香、冬的肃杀内敛各自秩序井然,可圈可点,然而以减法为主;之于春,完全叠加起新生的厚爱。万物始于萌生,幼小的生命唯有呵护,才能不断壮大,走向成熟。人间谙熟此道,大自然更是如此。谷雨至,整个春天要画上休止符了,雨热同期的夏长季节就要拉开帷幕,池塘里的蛙鸣更加响亮,长空的紫燕愈发多了起来。似乎昨天还是稀疏的行道树树叶,今天已经在道路上方搭起不见蓝天的绿色走廊。 “春半”、“愁断肠”、“如雪乱”,是李煜押韵的伤春词。而今,太阳的热力大增,要立夏了。晚春,没有百花将残,怎能“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凋谢,足以证明曾经的绽放,青春的美好。那么,拿什么来证明,我们曾经来过,来过这春语盈目的大地?听一听鸟鸣吧!干净、透明、中间没有滑音,如同一滴滴饱满、清亮的露水不经意从碧绿的树叶下滑落,像童声的歌谣,喃喃的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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