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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写一段文字 寄一份相思

2022-01-10叙事散文漠北雪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34 编辑

写一段文字 寄一份相思今夜,月亮透过窗户,挟着丝丝凉意,照在我的身上。在异乡,在高原城市的春夜里凝望星河,闪烁的星星,仿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34 编辑 <br /><br /> 写一段文字 寄一份相思
今夜,月亮透过窗户,挟着丝丝凉意,照在我的身上。在异乡,在高原城市的春夜里凝望星河,闪烁的星星,仿佛人的眼睛,我立刻有了感应,那两颗最大,最明亮的星星,一定是妈妈的眼睛……
记得去年春节过后,在外地工作、上学的孩子们陆续启程,母亲的眼里满了无限留恋的惜别之情。她舍不得孩子们离开,她怕这一去成为永别。
年前刚进入腊月,母亲每天早晨起来,洗漱后习惯性翻开日历,掐着指头算日子,哪个孙子该在哪一天回来。
看着母亲日渐衰老的身子,迟缓的行动,我心疼的责备“妈,盼他们来,是您的负担,上顿下顿少不了您进厨房,盼什么盼啊!”母亲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用那双略显浮肿,且有点浑浊的眼睛狠狠瞪我;“你想想,我这把年纪了再能盼啥?”我无言以对。是啊,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从满头青丝熬到苍苍白发,不就是一个盼吗!如今她那臃肿的身子,拖着一条弯曲的双腿,每天还要张罗着做饭,干家务活。即便是身体不适或生了病,只要能抗住,她总是不吭声。她总是怕耽误了子女的工作,影响了儿孙们的生活。
母亲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当时由于生活所迫,8岁就被送到了一个较富裕的亲戚家讨生活。她品尝了人世间,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受尽了寄人篱下那份难言的屈辱和痛苦。是残羹剩饭,打骂屈辱伴她长到成年。是新中国,新社会让她有机会走出了那座牢笼,是她与父亲有缘相识,才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记得那时候,母亲每每提及那些久远的往事,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就会涌出悲戚和伤心的泪水。提起在困难时刻帮助过她的人,总是心怀感激,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地反复叮嘱我们;人活一世,要心怀善意,知恩图报,善待他人。她一辈子活得很硬气,在她的语言词汇里从来没有“怕”、“累”、“没钱”、连叹息声都很少听到。尽管那时候家中各方面条件艰苦,但母亲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吃饱、穿暖,把点滴的温暖倾注在子女身上。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刻,她目光中露出的那份自信,那份坚定,那种忍耐和执着的精神,一直留在我的心里,留在了我的人生世界中。
母亲嫁过来五十多年了,仍然保留着她的方言,凉州话。那方言里夹着民乐土话,听起来古朴、幽默、平实、亲切,比如“男人耙子,女人匣子”,“细水长流,吃穿不愁”,“人穷也有隔夜饭,夫妻没有隔夜仇”,“揭人不揭短,打人不伤脸”,“计划不周一辈子穷”等等,有些词语琢磨起来便是经典。无论提起什么事,谈论何种人,母亲嘴里总会有幽默风趣的顺口溜,让在场的人无不拍手夸赞。这个时候母亲脸上像绽放的花朵,眼里荡溢着幸福,荡溢着甜蜜。
当我常常携家带口去看母亲时,她微微驼背的身影一直忙碌在厨房里,那一盘又一盘飘着香气,带着母亲味的饭菜端上桌子时,母亲的额头已浸满了丝丝汗水。看着我们吃得有滋有味,母亲慈祥的目光中闪烁着温馨和满足。
我明白,这些年母亲虽然生活在城里,但她的心是属于农村的。她恋庄稼,爱土地,喜欢和农村人交谈。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聚在一起,打牌、搓麻将,母亲坐在一边呆呆地凝视着前方,无心关注吵吵嚷嚷的场面。但只要有人谈论起农村、田地或与庄稼有关的话题,她眼里顿时闪现出光亮,话也多了起来,她口若悬河地发表着自己曾经种地收田的经验,陈述着庄稼人春播秋收冬碾的艰辛。
离开了农村,离开了土地,生活在无忧无虑环境里的母亲,仍然忘不了为农人担忧,为土地叹息,为庄稼操心。
去年春天雨雪少,她时不时念叨,“地里都是干土,种子下进去不发芽,弄不好虫子会吃掉,那庄稼人可就没有指望了”。我们都笑话她,“都啥年代了,您替谁操心啊!”她也总是不服气地,用事实反驳“到啥年代,饭总是要吃的,庄稼没有收成,你们钱再多,没有粮食,也没辙。”她用唾沫沾湿手指,一页一页翻看日历,自言自语道;“有雨下到四月八(农历),猪狗不吃麦麸渣,”仿佛沉浸在深深的回味中……
母亲温柔的的眼里,盛的不仅仅是情意。记得在农村老家时,母亲的眼睛不仅能看穿人心的善恶,还能丈量出土地的数目,下种的数量。
上世纪那个让人胆战心惊的火红年代,我的父亲是被关进牛棚的“走资派”,我们家都自身难保,但母亲却不怕被拉出去陪斗的胁迫,硬是同情那些被“贫下中农”斗争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她总找借口给被立在地头上戴“高帽子”的老人送瓶水,递块馍。背地里安慰那些被挨整的人,“天总有放晴的时候,咬紧牙关,熬过去就好了,无论多么艰难,我们也得为儿女活着”。
有一天晚上,母亲参加完生产队例行的批斗会,回到家长吁短叹,她盘腿坐在炕上,瞪着昏暗的煤油灯念叨,“他还是一个孩子,哪能去干那样的活,可惜了一个人才啊。”我们围在她身边问“妈,今晚又批斗谁了?”她眼里布满了愁云“倒是没批斗人,学习了一阵,通知地富家的子女上窑(挖煤)”。“那就上嘛”,心事重重的哥哥嘟囔着“你们这些娃娃懂啥呀,南庄子的xx家,初中刚毕业的娃,才十四、五岁,就派去背窑(挖煤),那个黑洞是他钻的吗?”我们都愣住了,是啊,他才多大,他在学校可是有名的好学生。“开会他就坐在我跟前,没等队长念完名单,他将头埋在怀里,我听见他哭了……”母亲继续着她的话题,眼里已含满了泪花。
好几天过去,这件事已被我们淡忘。有一天晚上母亲坐在灯下纳鞋底,她又重提起那件事“我前天半夜趁有月亮,去了南庄子,他们全家人围着去窑上的娃哭成一团,他哥提着行李在前面走,妈妈拽着娃不松手,那个难场(悲伤的意思)啊”一直沉默寡言的姐姐开口了“妈,你不要让红卫兵看见了,”母亲手里的针锥子刚扎进鞋底,听姐姐这么一说,她又将针锥子拔出来,放在头发上捋了捋“知道,”然后把锥子狠狠地戳进了鞋底“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若出卖了良心,老天迟早会惩罚的!”
那时候我们家没有强壮劳力,凭母亲累死累活干一年,仍然挣不够我们全家人分口粮的工分。记得有次跟着母亲喜滋滋地去场院里分粮。场院里,麦粒堆得跟小山似的,每户人家几乎是全家出动,拉架子车的,牵驴的。大人们腋下夹着毛口袋,每家有一个人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队长、会计、保管,表情漠然地坐在麦堆旁边。会计按花名册叫着户主的名字,一只手拨拉算盘,大嗓门报着应分的粮食。一大堆麦子,被一锨锨装进麻袋,然后过秤,或驮在驴背,或装在架子车里走进了各家各户的粮仓里。好不容易叫到母亲的名字时,我听到后面人群里的嘀咕声“超支户也来分粮……”
会计迅速算出了我家应该分得176斤小麦,他瞟了一眼身边的队长。那位满脸胡茬的队长,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一直盯着磅秤,“超值款交了没?”母亲怯生生地回答“再缓几天吧,”她将手里的口袋伸过去准备装粮食“不行!几时交款几时分粮。”众目睽睽之下,母亲本来就消瘦的脸顿时煞白,她低下头,退出分粮的队伍。
后来,无论家中经济多么拮据,母亲总是盘算着一定要攒下钱,先交超值款。
那些年,家中靠父亲微薄的工资,也只能维持日常生活中油盐酱醋和我们的学费开支。母亲每年都要养一头猪,她不分白昼起早贪黑,铲草、拾粪,为猪增料、添食。母亲希望喂养的猪膘肥体壮,多卖钱,交清口粮款,不再遭人白眼。后来,我们全家离开了那个让我们留恋又让我们伤心的家乡,跟父亲在县城居住。村人们来县城办事,也时常来我家歇脚,母亲从不嫌烦,端茶、倒水,递烟,做饭。
有一天那位曾经刁难过我们无数次的队长,站在了我家门前。我们从心底里反感他,都阴沉着脸。可母亲热乎地让他进屋,又是让座,又是递烟,还询问村上老辈人的身体,庄稼长势如何等。后来听他吞吞吐吐说,是来借我弟弟的高考书。
弟弟都已考上大学,那一摞一摞的高考书早已闲置,但给谁也不给他。母亲进卧室取书,我死死按住就是不让。我同母亲推来搡去较劲“就是不给,烧了也不给!”母亲强行夺过我手里的书“不用的人用三遍,不走的路还要走三遍哩,活人不能这么短见!”
母亲就是那样不计较个人荣辱得失,事事为别人着想。无论她在哪里,都会为子女撑起一方蓝天,为家人开辟出一片宽阔的大地。
遗憾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盼望子女长大成人的母亲,在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后,她却被牢牢困在了钢筋水泥的楼房里,孤独地守着寂寞,守着清冷,直到突然发病,急匆匆离我们而去……
如今的我,每每想母亲了,也只能用文字来寄托我对她老人家不尽的怀念,想跟她唠家常了,也只能对着月亮和星星寄托我无尽的哀思。
妈妈,我明白,天堂那边虽然有父亲与您做伴,但您的心里一直有牵挂。这一年,您一定又添了许多心事,一定又增了无尽的惆怅;您一定又在翻看着那些陈年旧事,念叨、牵挂着您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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