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村庄
2022-01-10抒情散文夏日荷风
我与村庄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村庄也是个孩子。那个时候,它是简单的,单纯的,爱哭,又爱笑。哭起来没完没了,笑起来声音清脆。在夏季,它身着放香的槐花衫,脚穿绿色的大草鞋,牵着我们的手在小溪里一玩就玩到晌午歪。闲暇的傍晚,它挽着裤脚,和我们一起坐……
我与村庄
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村庄也是个孩子。那个时候,它是简单的,单纯的,爱哭,又爱笑。哭起来没完没了,笑起来声音清脆。在夏季,它身着放香的槐花衫,脚穿绿色的大草鞋,牵着我们的手在小溪里一玩就玩到晌午歪。闲暇的傍晚,它挽着裤脚,和我们一起坐在石桥的水泥面上搓泥蛋、摔泥瓦;在冬季,它和我们折腾在天然的滑冰场上,出溜光光,甩陀螺,在雪后初霁的宽大庭院里套麻雀、堆雪人、打雪仗。童年的日子透明欢快,童年的时光简单明了,童年的村庄和童年的我们一样,没有心事,没有城府,任由时光在流畅轻松的旋律中一泻千里。浸润过童年的时光滩涂上,没有凹凸,没有坑洼,只有光滑的鹅卵石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彩色石子,它们却同样光滑,使得长大以后,我的每一次童年回望路程里,都有着影影绰绰的光斑和亮泽。
青年的时光短暂而忙碌,那个时候我深陷在繁重的学业中,没有精力去关注我身后的村庄。没有时间在槐林里疯跑,村庄就没有了芬芳的槐花衣衫;不再蹚水捉小虾,村庄就没有了流淌着的欢笑;不再玩陀螺,村庄就再也旋转不出惊喜,再也不会生发出御寒的热量。那时,村庄好似一抹悠远的凝重,紧随我的身后,却不再表达什么,只是成为我的背景。我沉默的时候,它沉默;我疲惫的时候,它沉默;我卑微的时候,它也是沉默。除了沉默,它仿佛只有一个表情,就是对我的注视,可这注视却是浅淡的,白开水一般的,没有什么可供品咂的内涵。而当我结束紧张的学业,在美丽的大学校园,对一抹隐晦而朦胧的情感产生好奇和紧张时,它却薄烟似得从我的身后消失了。
对村庄的记忆,因为我的求学历程,曾经模糊而中断了好几年。那时,站立于城市的一隅,我艳羡的目光,拭过高大建筑的棱角、弧度、线条、平面,再拭过阔大的榕树叶片、古朴的路边街灯、扎眼的美化街道。浮躁的青春和繁华的街市一拍即合。冲动、虚荣这些青春的孩子在繁华城市的怀抱里孕育,然后就没完没了地生长了起来,紧跟着这些而来的,是空虚。空虚是一张四处蔓延的可怕的网,当它将整个人、整个校园、整个城市笼罩起来的时候,一个人能做的,就只有维持生命的呼吸了。
庆幸的是,当我做了母亲的时候,我有幸又回到了村庄。抱着女儿踏入村庄的第一感觉,就是亲切。即便当时看到的不是翘首盼望着我的母亲,而是一棵村头的古槐和一排我并不熟悉的青砖红瓦房。青砖红瓦房全是新盖的,现浇顶,周边砌着精致的瓷砖,它们成排地挺立在村庄的边界,既气派又美观。这些年,村庄蓄积起了力量,敦厚出了实力,拥有了丰富的底蕴和宽大的气度。它在我身后的背景已不再模糊,不再隐晦,而是异常地清晰与真切。女儿咿呀学语,对着池塘里的蝌蚪瞪大了眼睛,它便亲切地瞅着她,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女儿在两棵大槐树之间的秋千上尽情地摇荡,咯吱咯吱的笑声冲天,它便拍拍她的肩、捋捋她被风吹散的发帘……村庄成了我和母亲带孩子的好帮手。春天,它招来返青的草、吹柳笛的少年、鸣唱的木谷鸟、轰鸣的播种机;夏天,它放出成群的白鹅,在清澈的池塘里游泳,再现出逼真的“红掌拨清波”;秋天,它唤来吐着金牙的玉米、耷拉着脑袋的高粱、举着小伞想心事的蒲公英;冬天,它和灵动的雪花一起舞动、嬉戏,并把房屋上的粮屯、树枝上废弃的喜鹊窝、干玉米秸垛、蜿蜒小土路,顷刻间变成童话故事的神秘发源地。
可是,最近几年,村庄却变老了。
村庄的变老,和父亲的病有关。父亲终日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恍然如身处隔世,沉默如一尊雕像。他一页一页撕日历的神态,总让我想起秋季的黄叶从枝桠上凋落的情景,即便日子依然匀净如水,冥冥中我却总感觉到谁会从空中往水里投入些什么,然后飞溅起潮湿而清冽的水花;村庄的变老,和母亲的白发有关。说不清母亲的白发是从什么时候骤然增多的,仿佛是一夜之间。母亲白发的增多,和责任田里的庄稼无关,和菜园里的白薯垄无关,和我的心事无关。却和父亲的病有关,和庭院里那棵老去的榆树有关。是一种叫做年轮的东西,载着她、父亲和那棵老榆树,一起滑入一种旷古的忧伤里,也把我带入一种力所不能及的遗憾和无奈里。
村庄的变老,也和一些人意想不到的离世有关。
他,我小学的代课老师,身材魁梧,声音洪亮,上课时一身的霸气咄咄逼人,总是让班里那几个调皮的男生望而生惧。几年后他离开学校,凭着补房顶的稀缺手艺盖起了新房,过上了殷实的日子。那次五一假期我遇到他,见他精神矍铄、身材发福的样子,和他聊小学的同学,聊那些发生在小学校里的往事。没想到第二天清晨从他家门口散步路过,却发现那里哀乐不绝,门口车辆聚集,一打听,他竟然于昨夜心脏猝死。
他,我老实的五叔,查出重病后隐瞒家人,穿着一新于集市上买了农药服毒而死。
他,我一个在本地钢厂上班的二叔,近日查出患了肺癌,晚期,已扩散,目前正在化疗,医生说他也就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这样的事情越多,我就感觉村庄越来越老。
村庄的变老,让我悲伤的同时,更让我惶恐和诧异:我尚处中年,为什么村庄却已老去?为什么村庄却已老去?
傍晚,走在村庄里的杨林路上。落日的余晖透过林叶间的罅隙,洒在开得正艳的紫色大米白面花上。身后是那片和弟弟的死有关的茂盛苇塘。虽没有下过雨,耳畔却是蛙声鼓噪。我这样走着的时候,村庄的一个小侧面正好映入我的眼帘:绿树、红房、青烟、蓝天……
那一刻,这些明亮的彩色,让我隐晦的内心,突然生发了一丝光亮。
我开始相信,世上有很多事物,是永远不会老去的,是永远伴着日出日落四季轮回而充满着生机的。比如,我的村庄,比如,我深入村庄的心灵。即便一场暴雨毁灭了村庄的所有庄稼,即便父母已经变老,即便那么多人突然地离去,村庄也依然精神矍铄,身影矫健。
而身处小城的我,也会时刻和村庄相知、相守、相互祝福。这种敏感的对照方式,和村庄的绿树、红房、青烟、蓝天一起,见证着着一种身心相依的挚诚,见证着一种心血相溶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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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3-6-3 10: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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