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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龙须疮

2022-01-10叙事散文再回首
龙须疮,也有叫龙生疮,还有叫龙缠腰,西医叫带状疱疹。那天突然觉得腰部有皮肤发炎的感觉,细看又没有任何看得见的症状。妈妈用一种药酒帮我搽了。第二天,搽药水的地方出现了指甲大小一块细密的水泡。先生说可能搽了药酒的缘故,我估计也是。这水泡不痛也不……
  龙须疮,也有叫龙生疮,还有叫龙缠腰,西医叫带状疱疹。
  那天突然觉得腰部有皮肤发炎的感觉,细看又没有任何看得见的症状。妈妈用一种药酒帮我搽了。第二天,搽药水的地方出现了指甲大小一块细密的水泡。
  先生说可能搽了药酒的缘故,我估计也是。这水泡不痛也不痒,但听人说如果是这么一撮一撮的样子就有可能是龙须疮,我们就没敢马虎对待。
  龙须疮我以前没听说过。弟弟说他长过,上初中的时候,腰部长了些泡,痒,一抓,水流出来,流到哪里长到哪里,最后围着腰部长了一圈。这事妈妈自然记得,我却没有任何印象。弟弟说,这龙须疮不能沾水,打针没用,搽药也没用,要请人“短”。弟弟说的话后来每个见了我症状的人都这么说了。弟弟当时打针不好,搽药不好,便请了一个会“短”的老婆婆,划了一瓶黄泥巴水,喝,还有一瓶涂在腰部,一个星期后好了。大热天一个星期没洗澡,疮好了,人臭了。弟弟说起这事的神情和语气让我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向来寡言、隐忍,极少对某件事情过多开口,极少在我们面前表露害怕的情状。这次话说了不少,还煞有介事地说现在想起他那龙须疮还心有余悸。这样我对龙须疮的害怕就多了几分。可是,我现在长的不就是那么几个小水泡吗,或许还不是龙须疮呢?
  先生(我们还没成亲)打电话来要我用墨汁敷一下,墨汁有某种杀毒功能。这我倒是信,于是我就顺了妈妈,去找人用墨汁画条龙——画龙、念经自然是迷信,墨汁一说有科学道理,许是民间故意把这些搞神秘了,不过妈妈觉得这样好,我不必违拗她。
  请来的这个人不苟言笑。他不用墨汁,更不要黄泥巴 ,要了一支粉笔,一勺油,一个打火机,自己用卫生纸撮了两个细长的纸条。得到我们的允许之后,在少有人进出的那个房间雪白的墙壁上,他画了一条很像壁虎的龙,在“龙”身上写上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用纸条沾上油,点燃。对他做的这些,我都稍微表现出了一点好奇。在某个时代,在某些地区,也许这事是由巫婆来做的吧。做完这些之后,他让我把右手撑在墙壁上,对着“龙”身上生辰八字里的“年月日”三字分别哈一口气。之后,他用点燃的纸条在龙头、龙颈、龙腰、龙手、龙脚等七八个地方分别烫了一下,每烫一个地方,都要用拇指将燃着的纸条摁灭,分别留下一个豆大的黑点,使得“短”具体到了实处。
  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嘱咐我当天晚上不能洗澡。我泡茶给他喝,妈妈买了水果来招待他喝酒。据妈妈说,以往这样治龙须疮的,若要报酬,总得有个“三块三”的,或是三块三,或是十三块三,或是二十三块三,或是三十三块三,或是……可这个人说不收钱的,说他从没收过钱。妈妈觉得不好意思,死活塞了三十块钱给他。走时他说,如果是龙须疮,就会觉得好些,觉得好些,就打电话给我,再帮你“短”一次。
  很遗憾,第二天那一小块水泡长大了,附近的一些红点点都变晶亮了。我们心想,钱也花了三十,只好再麻烦他一次。这一次他还是不苟言笑,像第一次那样重复了一遍之后,茶也没喝就走了。
  第三天是端午节,腰部出现了一条并不像壁虎的“小龙”。我终于明白,之所以叫龙生疮,是因为这些水泡是围着腰部、弯曲着朝前发展的。密密的水泡一个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透明。看上去人便有一种欲望,类似于我以往,哪个伤口结了痂就迫不及待要剥掉它,或者哪里褪死皮就要津津有味地抠上半天、撕下小小一堆才觉得痛快的那种欲望,我恨不得一个一个把它掐破,看着它们像被放了气的球那样瘪掉。可是人们的话始终在耳边:不能抓,抓破了水流到哪里就长到哪里。
  端午节这天下雨,我们本是要去外婆家的。吃完早饭感到头痛,就打电话给外婆说不去了。妈妈不放心我,也不去,爸爸一个人去。爸爸走之前匆匆忙忙去找了那个曾经给弟弟治过龙须疮的婆婆,找到了,非把我又拉了去,请她“短”。这个婆婆用墨汁画龙,用黄泥巴划水,嘱咐多用泥巴水涂疮,不能沾水,爸爸也给了三十。
  就在去那婆婆家的路上,我发现每走一步,肩背都痛得厉害。吃午饭之前坐不住,去睡了一觉,午饭不想吃,好在妈妈炖了干豆角,我极喜欢的酸酸、旧旧的味道,和汤吃了一碗。不久又坐不住了,头有千斤般重,全身神经像被纤绳拖着一样,痛。我和妈妈都以为是感冒了。又去睡。睡不着,还是痛。给先生发短信,只不过得了一句安慰的话,没想眼泪竟脱眶而出。
  妈妈要做生意,先生下午便来了,带我去医院。医院那个名声很好的万医师不在,值班医师让我知道了这叫带状疱疹,说没有特效药,开了三副中药。
  双管齐下,泥巴水还在涂,药也吃起来。晚上洗脸、洗脚全由先生负责拧毛巾,我不沾水。
  辛辛苦苦睡了一夜,早上睁开眼设法要找到病退了的感觉,每个人也都问我有没有好点。可把衣服掀起来一看,依然没有退威,长了水泡的地方都红红的,还有不少红点正蓄势待发。我的忧虑更深了,这到底要多久才能好?该洗澡了,该洗头了,该给补习的学生上课了。然而一到中午,那种铁重的感觉,神经被拉扯的感觉像魔鬼附身一样。傍晚时,头痛得终是让我掉了眼泪。
  第五天,再去医院,万医师同样无奈。他说,痛不是感冒引起的,而是病毒在侵害神经,龙须疮的确是没有特效药的,土方法?就是“短”,有人短了好了,也有人短了没好,也有人打针好了,也有人要痛上半年……
  先生于是陪我在医院打吊针。同在输液室的人见了说,龙须疮啊,要请人“短”哦!
  爸爸在外婆家说了我的事,会短龙须疮的姨父初七傍晚从湖北赶了过来,吃过晚饭,在我卧室墙壁上用粉笔照着我的手画了两只手,点燃蜡烛在每个指关节处烫了,并将此法教给弟弟,让他每日帮我多“短”几次,然后夹着摩托车急匆匆又回了湖北。
  爸爸妈妈姨父三人不知是谁说起要“叫斋饭”。大概是姨父掐指算了算,说了些关于犯方(大概是中邪的意思)方面的话。先生的老父母或是也请人算了,责怪他不该带我到山上乱跑,一方面认为我们把紫玉兰挖回来栽在土地公公的前面是“犯了太岁”,要拔掉我们的紫玉兰;另一方面,当先生说我们曾在一个偏僻山坡上长满杂草的水塘里摸螺蛳,结果我被蚂蝗咬到了,吓得乱跳乱叫,他们就更认定是有犯方了。据说,若是有犯方,女性的病症主要表现在下午,也就是说吃过午饭你所冒犯的那方神圣就附了身,刚好我的情况相似,妈妈于是说怎么不是,还有什么不是。先生的母亲在我们对紫玉兰不容置辩的保护之下退而求其次,听取我妈妈的意见,在紫玉兰根部洒了几粒米、放上炭石、插了筷子。爸爸妈妈则听从姨父的建议,买了些神钱纸和香在外面“喊应”了各路神仙。
  第七天,似乎有所好转。泥巴水早就被一种叫阿昔洛韦的软膏所替代。依然没洗澡,没洗头。头发快要臭掉了,我自己都开始嫌弃起来,像嫌弃一个拖拉、不讲卫生的人,但妈妈坚决不同意我下水。
  接下来不知道过了几天,不知是吃药起了作用还是打吊针、黄泥巴水、阿昔洛韦、姨父的土方、叫斋饭起了作用,长水泡的地方渐渐变黑了,水泡不再透明,那一层膜不再紧绷着,而是松弛了,有一种枯萎的感觉。大家总算放了心。   
  也许在妈妈心里,还是姨父的方法最有效,因为姨父短过之后就没再新长水泡。另外,我上初中时经常头痛,吃了很多药都没好,后来就请人念经什么的,再后来又吃药,总算好了,妈妈就说还是念经念好的。不过,就像我一直以为我的头痛还是吃药好的一样,我不认为是姨父帮我治好了龙须疮,当然我也不确定是医生帮我治好了它。我和先生都认为长龙须疮就是出毒,毒出完了,也就好了。
[ 本帖最后由 再回首 于 2014-4-24 20: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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