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

麦子熟
武俊岭
　　咕咕咕咕，你在哪里？我在阳谷。吃得啥饭，喝的糊糊。

　　布谷鸟叫了。

　　吃完晚饭，大家在煤油灯下闲话。母亲纺线，嗡嗡一圈，嗡嗡一圈。

　　有南风吹进屋里，清新的，芳香的。大家知道，这芳香是即将成熟的麦子散发出来的。我闻到了，大姐二姐也闻到了。

　　先是大姐，悄悄地对二姐说，去村南麦子地里割点麦穗，回来用火燎燎吃?

　　好啊。二姐赞同。

　　姐俩慢慢地往屋外挪步。

　　回来！母亲大声说。

　　姐俩迟迟疑疑，双脚欲退还进。

　　只一小把，解解馋，给三弟。大姐恳求。

　　母亲看我一眼，点点头，说别贪多，快去快回，让人抓住了不是儿戏。

　　大姐二姐一起点点头，然后如飞离去。

　　咕咕咕咕，你在哪里？我在阳谷。吃得啥饭，喝的糊糊。

　　布谷鸟又叫了。

　　我想象着，无边无际的麦野，浪头一样于风中起伏。麦穗相互摩擦着，沙沙拉拉的响。

　　我的两位姐姐，猫着腰，像小偷似的，于沟底坡下潜行。快到麦子地时，慢慢地伸头四望，确定附近无人看守时，一跃而起。她们手持镰刀，刷刷地割着麦穗。直到割了满满一包袱，才罢手。

　　咕咕咕咕，你在哪里？我在阳谷。吃得啥饭，喝的糊糊。

　　布谷鸟叫得真好听。她一叫，我就有好东西吃了。

　　大姐二姐笑嘻嘻地闯入屋中。大姐把包袱往地上一放，麦穗个个饱满于大家眼前。

　　二姐从院子里抱进一抱麦秸，点着火。

　　小岭，快把大门插上！母亲担心地说。

　　火红红上扬，大姐把麦穗放在火上，上下移动着，保持着与火的最佳距离。不一会儿，麦穗便发出浓烈的芳香。

　　大姐双手相对，把烤好的麦穗慢慢揉搓。待揉得差不多时，大姐用嘴吹去麦皮。

　　来，快吃！大姐示意我到她跟前去。

　　大姐张开手，我看到麦粒的碧绿，看到麦粒受火后的小片黑色。

　　大姐一下把麦粒捂到我的嘴里。我慢慢地咀嚼，口腔内感受到乳白色的麦粒汁水的四溅，唇齿间感受到麦粒的清香。

　　大姐让我吃后，又烤搓给母亲吃。最后，才是她自己吃。

　　一包袱麦穗，时间不长，就让我们四人享受完了。

　　快打扫干净，别让你爹看出来。要不，又要发脾气了！母亲说。

　　大姐听了，也不说话，赶快把地上的黑灰、空了的麦穗，扫到墙角里。然后，用簸箕撮走倒掉。

　　第二天，我正在胡同里玩呢，听见大街上有锣鼓声。跑去一看，见是后村的七、八小学生押着一个人游街呢。罪行，就是头一天夜里偷了5斤麦穗。想想昨天晚上香香地吞吃麦粒的贪婪，我好一阵后怕。以后，我不会让两位姐姐再去冒险了。

　　只是，那天晚上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芳香的麦粒。 　　 [ 本帖最后由 武俊岭 于 2012-5-12 15: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