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蔬菜有关的记忆

　

每当到了这个季节，路过菜市场，看见架子车上拉着的鲜嫩的青笋、青翠的包心菜等蔬菜时。总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亲切感，总喜欢买上几根青笋，剥掉皮，生着吃，就象小时候，拔一根青笋，坐在菜地边上吃一样。掰掉嫩绿的笋叶后，青笋的身体里会流出乳白色的汁液，带着略微的苦涩，时至今日，我依然喜欢吃那些带有微微苦味的东西。而那些和母亲一起种菜，帮着母亲去买菜的日子似乎就在昨天。

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母亲就去菜地了，浇水、施肥、除草，总有干不完了活计等着她，每次走之前母亲都会叫醒我们，告诉我们她先去地里了，要我们再睡一会后赶紧起来去地里帮忙，然后再去学校。早上的瞌睡实在珍贵，很多时候，我和弟弟、妹妹都舍不得离开温热的被窝，母亲的再次呼唤便会夹杂着“臊子面”（在农村把用细竹棍子或是柳条子抽打，戏谑为臊子面），那时候的母亲，耐心被山一样沉重的生计和每天的繁重劳作打磨的微乎其微。

很多时候，我们还在甜美的梦里打转，母亲手中的细柳条就落到了身上，我和弟弟、妹妹揉着睡眼迷蒙的眼睛，极不情愿的从温热的被窝里爬起来，跟着母亲去地里，帮着母亲干些浇水，施肥等力所能及的农活，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和别的小伙伴们一起去学校。那时候，我的理想是：离开母亲，有一间自己的小屋，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每晚可以想看多久的书，就看多久的书，不用被母亲的棍子逼迫入睡，早上又被母亲的棍子唤醒。

记忆中，母亲每年都会种一大片绿油油的青笋，许是母亲精心打理的缘故，母亲种的青笋总是长势良好，比别人家的成熟早，也比别人家的长的壮实，邻居们总是用羡慕的眼神和语气夸我们家的青笋成熟的早，又长的胖乎乎的，拉到街上去很“迎人”（迎人，是我们那的话，某某东西好，看着都迎人，大概就是受欢迎的意思。）

每到蔬菜成熟的时节，母亲会起的更早，装上满满一架子车的包心菜、青笋，去邻近的江洛镇赶集，满满的一架子车蔬菜装着母亲的希望，也压弯了母亲的腰，母亲弯着腰使劲地拉着一车子菜向前走，那些菜能换来我们的书本、衣服、鞋子，同时也换来母亲更加粗糙的双手和磨的起泡的双脚。

我总担心母亲一个人拉不动这么沉重的一车子菜，二十多里的路，那么漫长，我总是在母亲拉着车子要走时也背上书包和她一起出发，跟在母亲的车子后面使劲的帮忙推车，这样母亲就能轻松一点，母亲怕我上学迟到，总是在走上一段路后就催促我赶紧去学校，我坚持着要帮母亲推到“龙头下（下在我们当地的方言中读：ha）”的桥子处，“龙头下”是因为那里的山势像极了一条盘旋的龙，而那条路刚好从龙头处经过，那一段漫漫长的路都是上坡，空着手走尚且吃力，更不用说母亲拉着那么沉重的一车子蔬菜，要如何上去。

那时候，总觉得我们的生活就象那条漫长的上坡路，我和母亲拉着沉重的车子，弯着腰、低着头，吃力的一步步向前移动。而龙头下的那个桥，仿佛是一道分水岭，又仿佛是一种希望，过了龙头下的桥，前面的路就平坦多了，我从桥上告别母亲，一路返回，赶去学校上课；母亲则继续向前。

整个蔬菜成熟的季节，每个江洛镇逢集的前一天下午，我们帮母亲装好满满一架子车的蔬菜。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我就背书包和母亲一起出发，每次走到龙头那里，母亲拉着车子继续往前走，我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赶去学校，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我们会看路旁的山山水水，哪一处的山头像一个狮子，哪一处的石头像极了一个老人头，哪一处的水清澈美丽，漫山的山花馨香扑鼻，微风吹落母亲额头晶莹的汗滴，一直走到龙头处，我们分开。每天放学后，我第一个跑回家，做好饭，叮嘱弟弟和妹妹在家里等，然后拿上手电，赶去接母亲回家，买完了蔬菜的空车子要比早上轻松许多，我可以接过母亲拉着的车子，帮母亲拉一会。

那一段长长短短的路，洒下过母亲太多的汗水，也记忆着我们那一段艰辛而欢乐的时光。以至于这么多年，我每次走那一段路，都会不自觉的向路两边的山上找寻那一处处象形的山头和岩石，龙头处由于新修公路，那一脉象极了一条龙的山势，已经从中间断开，路面宽阔而平坦。
　
[ 本帖最后由 素墨 于 2013-5-13 09:1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