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打工

儿子打工
文/李雷
儿子从上五年级开始，就到一家校外辅导班学习英语。学习时间大多安排在周六、日下午。
刚开始几周，儿子回家很准时，能踩着那个点儿按响门铃，并哼哼唧唧着流行曲子回家。回到家里，给我说说英语学习的情况：得了几个积分（辅导班对学生每次的学习情况都予以量化考核，分值可前后累计。），老师在他的作业本上给了“good”还是仅给了“pass”；还要说说其他同学的情况。儿子的准时回家令我心安，他的快乐更使我心情愉快。
可过了两周，儿子回家的情况有了小小变化。首先是回家比以往迟半个小时，而且回家时不仅是鞋湿了，有时就连裤脚处都湿了，进而连出门时还干干净净的衣服上面都有了很多泥点。我问他原因，他说是和同学打闹所致。对此我倒也理解，谁小的时候不是这样，我小时和同学打闹还经常扯烂衣服呢！但我还发现儿子回答了我的询问后，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好像很高兴，常常独自窃笑。我说儿子是神经病，儿子不但不反驳反而笑得更是有模有样——扮个鬼脸，扭扭小屁股。
仅如此，倒也无所谓，可最令我恼火的是，其后一次他学习回来后，竟然拿出一支崭新的钢笔写字——我最近没有给他买过钢笔的。这钢笔是哪里来的？他是绝不会用自己的零花钱来买学习用具的，这是他的劣性。我无论如何引导，他就是不改，对此我放弃坚持。娃娃吗，总要买个小吃什么的，更何况我和妻子一般给他的零花钱也不多。那这钢笔要么是他偷偷拿别的同学的，要么就是拿自己的学习优势从学习有些吃力的同学那里“剥削”来的（有些学生娃娃为了照抄同学的作业，常会拿些小玩意来贿赂）。这些情况，儿子刚上学时我就给他说了，而且从无间断过。儿子也争气，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没有让我们两口子丢过脸，我也以此为荣。我厉声询问，儿子怵了，小眼睛里泪水打转。他说，这支钢笔是他用积分换来的。我愈发不信。如今社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人家辅导班更是视金如命，如何会有自掏腰包来做奖励学生学习之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儿子还说，辅导班规定，打扫教室也会得到相应的积分，只不过比学习上得的积分要少些。而且，作业不能按时完成的同学是没有机会打扫教室的，即使作业做完了也还要到老师那里积极去“承包”才行，才有机会得到积分。言外之意，能打扫教室是一种荣幸，甚至是自豪。
面对儿子的回答，我将信将疑。于是，我拨通辅导班老师的电话。情况果然如儿子所说。末了，辅导班老师笑着问我，是否对此有意见，如有意见，以后就不让我儿子再打扫教室了。我忙说，没意见，很好，您费心了！
我释然，旋即向儿子道歉，为我的厉声询问向他说声对不起。儿子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对我的道歉只是做了个鬼脸，然后抹去眼泪。紧接着就说起了到老师那里“承包”打扫教室的事儿来。我打趣：你这是一边学习，一边打工啊，这一点比起老爸小时候强百倍，老爸向你致敬。儿子摆手：不敢不敢！随后，儿子向我大谈特谈以后的积分用途，要换本子，要换笔袋，还有想换一个大书包的念头。我说，你想得美，换这些东西得多少积分，等你积累够了，你都一个快上大学的大小伙子了！儿子说，他能换到，让我等着瞧。我又问儿子，这种想法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儿子羞涩地说，怕我不同意。
自从得到我的允诺，儿子对得积分换学习用具更是信心十足。为了换取更多积分，学习倍加卖力。单词在我面前背一遍，还要写在小本上，路途中再加强；辅导班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得又认真又积极。每次学习完之后都要“承包”一间教室打扫。儿子很多次从辅导班回家，那情形看了让我心里难受。额头上常印留着汗迹，出门时还很干净的衣服，进门时总是斑渍点点。尤其是冬天，我总能看到儿子鞋带上缀着的冰蛋，我担心，儿子会因忽冷忽热而感冒。我说了我的担心，儿子却说自己身上出汗呢，不信让我摸摸。我还没有来得及摸他，他却把自己的那个小手插进我的衣领——冰死我啊！儿子哈哈大笑。
我最了解儿子。但凡让他做的事，他总是拼命去干，而且还干得很细心，总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我老想，这也许是他的优点，也许是他的缺点——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太累！但做家长的又如何能教唆儿子干事要敷衍应付呢！有时我就想，要是儿子在我面前说个累字或者是不想打扫之类的话，我就会立刻表示同意。可是儿子每次回家都是兴高采烈的，除了哼哼那些流行曲子，就是讲不完的同学之间的故事。尤其是哪位同学想“承包”一间教室，因作业没有完成或者是去迟了而没有成功；哪位同学“承包”下了，又因为打扫不认真，老师少给了积分。末了，总要畅想一下以后用积分换些什么学习用品。
这以后的日子里，儿子几乎每隔几周，就有新花样的学习用具出现在他案头：流行的笔袋、新颖的笔记本……竟然一学期过去，因为他表现出色，辅导班特意奖给他一个书包——大大的、结实的。这书包在商场里摆着价儿可不菲，有时连我这个穷人都不敢小觑。
我常读些励志类故事，其中多有社会各界成功人士少年时代的打工经历。比如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小时候靠打工赚取零花钱的事。这些故事中，凡少年时代能够打工赚取零花钱的成功人士，大多是外国人，而且他们业余从事的也无非是帮邻居或家人除除草、送送报、打打牛奶之类的活生。这种打工经历不仅是这些成功人士一生美好的回忆，更是其一笔无法估量的精神财富——知道了自食其力是多么的可贵，知道了劳动才是创造财富的真谛。我很羡慕也很赞同。我是个土包子，生长在农村，农村人穷得屁眼里直插草，哪有这样的小钱来酬劳帮过他们的人，最多无非夸夸这个娃娃真懂事而已。更何况我们这个国度历来无此传统。即便是现在，别说我生活的这个小城，我想就是那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里，帮人拎个包、送瓶奶后给个小费的事也许也是少有的。就是想让孩子批些小报去买，就连这几乎也被成年人垄断，哪还有小孩子插足的份。即便是有，又有几个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娃娃去做——岂不把家长担心死！这也许就是国度的不同吧！
当我知道儿子是靠自己的汗水换取小本、钢笔时，我欣慰异常，更感谢辅导班的老师给了儿子这样一个锻炼的机会。儿子打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靠“承包”打扫一间教室来换取积分进而得到用金钱才能买到的学习用具。尽管其经济价值对于成人或是一些经济实力颇雄厚的家庭来说微不足道，但我认为这种方式值得支持。我不敢确信儿子真正懂得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劳动最光荣”、“有汗水就有回报”……之类的人生哲理，但我相信，这样的打工经历，对于他来说是他一生中美好的回忆，更是一笔令他享用一生的精神财富。（全文2500字）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1-11-22 18:2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