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生活与我

文字、生活与我

文字，能让我快乐，也能让我痛苦。 已经远离了那个单纯用文字宣泄内心的阶段了。十多年前，文字和我浮躁的情绪一样，被我用作一种工具，夸张成膨胀的棉絮，脱离着我的同时，又紧紧地受着我的掌控。那些无辜的天使，原本很纯净，很美丽，却被飘入我眼里的沙粒给搅拌浑浊了。那时的我，几分桀骜不驯的冲动，几分收拢不住的浮躁，一些松松散散拖拖踏踏的文字可以令我骤然间产生一种曼妙如飞的感觉。我最初对文字的痴迷正是源于如此。 十年前的天空，和今天的一样明澈；人们内心深处对美的希望，和现在一样的迫切。可是，我却被十年前的天空所击垮了。常常，一些琐屑的事情令我焦头烂额。领导的讲话内容、同事家人的说话语气、学生们捣乱的眼神。那时候，和我的内心贴的最近的，就是办公室前的那株丁香树了。丁香花飘香的季节，正是万物充满生机的六七月间，那时候，馥郁的丁香花，弥散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那是我落在校园的脚步最轻盈的一个时节，也是我内心的纠结最稀少的时刻。旖旎的花香，能够冲淡世俗的说教，让我的心，陡然间轻盈起来。 丁香花烂漫的季节，万籁俱寂的黄昏，我总是习惯性地沿着水泥路，穿过月亮门，来到这株盛开的丁香树前，做些短暂或是长时间的停留。其实，说是停留，倒不如说是陶醉。因为我每一次的到来都是情不自禁的，都是不迫不及待的，如同蓓蕾遇到了绽放的时机；我每一次站立时的心情也都是轻灵的、艳丽的。逢上月光如水的夜晚，花香和月的轻盈邂逅，我的眼前便有了诗意的跳跃了，借着不远处教学楼的光亮，我开始在洁白的丁香花簇中寻找五瓣的丁香花。都说五瓣的丁香花象征着幸运，在那个我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岁月，我竟然情不自禁地寻找起她来了。 然而，丁香花注定是要凋落的，旖旎的花香终会在校园的角落逐一消匿和隐退。站在花香曾经漫过的水泥路上，回味着曾经的花香，心情注定要沉落；而失去了花香的笼罩，现实便再次突兀，生硬，那绵长而拖沓的文字便再次附着于我。博客天天更新，内容越来越长，沉闷的倾述、无厘头的郁闷，在那段时间，好友们一个个几乎都静悄悄地走开了。如今，我很理解他们，在快节奏的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情愿用宝贵的闲余时间，去看一段段冗长而烦闷的情绪发泄文字；生活很艰辛，任何人都希望在与文字的对视中，寻求一份轻松的慰藉，寻求一份友善的启示。 可是，那时候，我的那些蹩脚文字，只能给他人带来沉闷。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离不开它们，靠着它呼吸，汲取维持生命必须的养料；靠着它娇惯自己，呵护自己。可是，仅此而已。那些密密匝匝的文字，没有抗击风雨的弹性，也没有想象美的空间。只是裹在自己身上的一件不实也不华的衣服，充满着担忧，弥散着疲惫。 时间和生活本身，总是一所最好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一个人会渐渐地学会人去面对、去承担，也会逐渐地明白：人如果一味地抱怨，不能随着环境去适应，便只能是一个懦夫，迟早会被时代所淘汰。 随着一些观念的改变，生活开始在我面前丰富了。它微笑，灿烂如花；它舞蹈，优雅动人；它美好，前景如画。我对街市上琳琅满目的饰品感兴趣了；我也洒脱地跟着旅行社的导游游山玩水了；我在电脑桌前摆放着绿色的盆花，精心地侍候着它们，看它们一天天地长大…… 日子好过起来，可是，再次审视我的文字时，我却痛苦起来。 黄昏。我居住的小区。天空，和十年前一样匀净，月光依旧如水，花香更加旖旎，可，这远远胜过十年前的美景，却无论如何不能让我的内心产生丝毫的轻松。我的那些松软的字，字间弥散的迷离的忧伤，让我困惑不安，让我矛盾不已。我想破茧成蝶，我想突破，我接受不了我的字，可是我又无法放弃文字。 痛苦，在如此的矛盾中攒积。长夜，便不再继续安宁。 放弃吗？如此的字眼一旦在我的脑海浮现，就会立即被我的潜意识所否定，内心无底的恐惧与不安，让我感觉到因一种背叛而产生的深深的自责。我感觉到，今生今世，无论我写还是不写，写多少，写得怎样，在我的生命里，都不可能与文字分开了；文字，如一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生命躯体，我，注定要伴着它带给我的痛与乐走完今生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仅凭感觉，可是，我深信，这感觉一定是事实。文字，我这个秘密情人，一定会诗意地蛰伏在一年里四个季节的角落，让我在骤然的瞬间，感觉到一抹夕阳的温存、一束玫瑰的绚烂、一声鸟鸣的脆亮、一掬清泉的纯净、一个眼神的迷离、一个清晨的希望、一瓣雪花的痴情、一份颦眉的抑郁……它会在安静的夜晚，从四面八方神秘地聚在一起，拼成我的梦中情人，轻吻我的额头，把幽香注入我的酣梦。它会时而和我手挽手并行，时而匿了踪影和我捉迷藏；时而把我置于痛苦的沉思，时而把我安于梦想的欢乐。 生活是一个大舞台，文字是舞台的装饰者；而在文字面前，我永远是一个沉默者。几天前，去参加市青年作家恳谈会，在自由发言阶段，其他文友都畅所欲言，说自己与文字结识的苦乐，而独我沉默。要是几年前，逢了这样的时机，我也一定会和他们一样，迫不及待地倾述自我，可是，现在，我不会了，因为我感觉，写字本身是一种很寂寞的事情，每一种感悟，哪怕非常微小，都需要自己慢慢用心地体味，去揣摩；每一点进步，哪怕微不足道，都需要自己在反复的失败中去争取，去拼搏；任何一份纠结的痛苦，都不能指望在他人的指导中完全地消除，而是必须自己一点一点地将这些痛苦分解，再分解，然后细细品味、斟酌。我必须，沉默而执着地生活，沉默而执着地写字。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对外表的服饰不再那么感兴趣。习惯了轻松休闲的着装，即便试在身上的连衣裙多么地优雅，也毫无遗憾地把它脱下，轻放在一旁充满期待的年轻女售货员手里。不抹口红，不烫卷发，不说违心话，不做违心事，不盲目从众，不妄自菲薄。只做自己，做一个扎实向前的自己。 不管如何，我会一直写字；不求其他，但求在寂寞的写字过程中，用自己沉重的所思所想，为自己做出扎实而准确的定位，以求内心平静释然。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1-6-21 12:3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