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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瞎精

2022-01-10叙事散文曾经沧海
他叫张世旺,是个瞎子,人称张瞎子,也有人叫他瞎精。人的眼睛瞎了,心里总是亮堂着,张世旺并不笨,脑子机灵聪慧,因此有人叫他瞎精。你说瞎精诳人也好,迷信也好,如果谁家娃娃受了惊吓,他会给娃娃“取吓”,娃娃爱了惊吓昼夜啼哭,送到瞎精那儿“取吓”之……
     
   他叫张世旺,是个瞎子,人称张瞎子,也有人叫他瞎精。
   人的眼睛瞎了,心里总是亮堂着,张世旺并不笨,脑子机灵聪慧,因此有人叫他瞎精。
   你说瞎精诳人也好,迷信也好,如果谁家娃娃受了惊吓,他会给娃娃“取吓”,娃娃爱了惊吓昼夜啼哭,送到瞎精那儿“取吓”之后就会安然无事;他一个瞎子竟会给人治病,而且还是治眼病。眼睛进了灰尘脏物胀痛奇痒,经瞎精一吹眼睛,感觉就会好多了。他边吹眼睛边念诀语,嘴皮抖抖在动,却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反正吹过眼睛以患者精神上感觉好多了,眼睛也不痒不痛了。
   他肯乐于助人,但不收取任何人的钱财。
   他在村里吃“五保”,但煮饭炒菜的烧柴是不“保”的,他一个瞎子自然没钱买烧柴,他摸索着上山砍柴。他两眼漆黑,不知道哪里有柴砍,就张着耳朵听风声,哪里有林涛声就往哪里走——他不砍地上生长的杂木,不是不砍,事实上他看不到柴,而是爬上枞树砍枞枝。
   他不知道哪棵枞树上的枝长得繁密,只得靠听风声来辨别,哪棵树的风声大枞枝一定是生长得繁密,不是说树大招风之么,他很会实践这些俗语。枞枝似塔形,一层一层密密匝匝往上生长,一棵枞树的树枝砍下来有四五担柴。他像个猴精一样爬上枞树。爬到最高层才次递开始砍枞枝,一层一层地砍,他充分利用枞枝的压力,枞枝就一层一层往下压,砍到下面几层,只轻轻用柴刀一碰枞枝,枞枝嘣地被压断,像降落伞一样飞扑到地面。这是他的诀窍,他很会省时省力。
   刀是砍柴人的武器,他不用刀销,怕把弄丢找不到,总是手不离刀,紧紧把柴刀攥在手上。手里拿把刀要溜下树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刀会掉下来,或把自己割伤。于是他默默地确定方向,先把柴刀掷下,再下树找柴刀。他凭感觉估摸方向,凭听力辨别方向,人下到地面他能很快找到柴刀。
   有人开玩笑,见他把柴刀从树上飞抛下来,悄悄把柴刀藏了起来。他下到地面摸索了好久,始终没有找到柴刀,他很困惑。他摸到一截枞枝,重新爬上枞树,再把那截枞枝抛下,下到地面后,竟准确无误地摸到了那截枞枝。于是他说:“朋友,别捉弄我这个瞎子了,把柴刀退还给我吧!”,开玩笑的人硬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把柴刀送到他手上,还帮他把枞枝砍好,捆好,把柴送到家里。
   如果有人说一个瞎子能捕到竹鸡,简直是天方夜谭。信不信由你,瞎精却有这个本事。
   他用一只竹鸡哨子模仿雄竹鸡的叫声,诱捕竹鸡。
   他爬到山上,钻进灌木丛中,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用树枝茅草把身子隐住。脚趾上挂着鸟网,一只竹鸡哨子噙在嘴中,屏气一吹,就发出“色啵拜——”雄竹鸡的叫声。不多一会儿,雄竹鸡听到叫声扑上前斗架,雏竹鸡则是情切切上前求偶。当鸟网噼啪抖动声,肯定是斗架、求偶的竹鸡误闯入鸟网,瞎精即挺身坐起来,把鸟网和竹鸡揽在怀里……
   瞎子生活的村子叫大湾村,一条小河把大湾村隔成两半,村民出行,孩子上学极不方便。村里出资10块钱一天的工资,但没人愿意摆渡。瞎精说他来摆渡,每天只要五元钱。一个瞎子走路都要拄拐棍,还能摆渡?村里人不放心。瞎子说,他从小就在水里泡大,不会有事的。
   瞎子一个家当吃住都在船上,白天村民要过河劳作,孩子要到对岸上学,随喊随到,从不误事。晚上刮风下雨,有人突发急病,要过河上医院。就吊着嗓子喊一声:瞎精,快把渡船划过来,我要过河——。须臾就听到“哗啦啦”解铁缆的声音,“吱扭吱扭”摇橹声。隔河千里难,病人可以及时送医院了,过河人很感激,扔给他十块二十块过河费。他用手摸摸,然后就嚷:“任何人过河我都只收一块钱,给多了!”但过河人快速离去,没有回头。
   有一次村长过河,船到对岸,村长塞给瞎精一块钱。瞎精说:听脚步声,凭划船的感觉,过河的一定是两个人。多给我不要,少给我不依,再来一块钱!村长乐了,人说你瞎精,还真精!不瞒你说,是还有一个人,那可是你的大恩人呐,县民政局长亲自走访你们这些残疾人。局长听说你非常精,有点不相信,就试试你,没想到真的瞒不过你。局长说,一个瞎子摆渡,不容易,瞎子摆渡,不是长久之计,临走时局长塞给瞎精100块钱,瞎精很感激,一直就这么愣愣地站在船头,直到村长和局长他们拐过了山坳才转过头来。
   后来,乡里修建了敬老院,瞎精进了敬老院,他不再栉风沐雨摆渡。五年后,瞎精死了,按瞎精生前的遗嘱,敬老院请道士给瞎精送亡灵开了“路”。瞎精生前留下话,这辈子瞎了双眼,四处碰壁,无路可走,来世让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脚下有一条宽阔的路,开一条大道送他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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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8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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