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西山寺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00 编辑 <br /><br /> 登西山寺记 我早早就起床了，准备好了雨伞，相机，穿上了软底旅游鞋，为的是登西山。西山，对我的吸引力不是因为它的巍峨，而是因为山腰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寺院，名曰：西山寺。
西山在小城的西边。西山的山脚下有江，江，像是一条带子栓住了城市的裤脚。江水在江道里缩着，不走到江边，断然看不到江水滚滚，但江边绿山是可以看得到的。西山寺矗立在西山好多年了，西山寺的大殿里有佛像、四大天王、八百罗汉……能吸引在尘世间忙碌行走芸芸众生的，除了佛的哲学，亦有斋饭。对我来说，吃斋饭是一种哲学，吃斋饭吃久了，可以品味出人生哲学。斋饭一般是供出家的和尚们吃的，如果赶得巧，我们这些进山上香的，也能赶得上吃斋饭。斋饭断然没有那些讲究“舌尖上的快乐”的人所希冀的山珍海味，只有清淡的清汤寡水。我的女儿喜欢吃江苏阳澄湖里的大闸蟹，小时候缠着我去吃斋饭，为的就是吃大闸蟹，她大了，我领她去过一次，她就永远不再说吃斋饭了。斋饭除了馒头和面条，还会有白米饭。白米蒸饭确实很白，白灵灵的大米凝固在木桶里，散发着一种唯有远离世俗的人才能嗅到的馨香。白米饭像是凝固的爱，这样的馨香是超越了世俗之爱的，是那种欲罢不能的博爱感觉。我当然也喜欢斋饭里的小菜。吃蔬菜是凡人不可少的，出家人也不可少。蔬菜有土豆（南方人称呼洋芋）、青菜、豆芽、豆腐等，品种说不上多，但青素可爱，仿佛吃了这些蔬菜，人就像蔬菜一般朴素可人。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费劲八咧地攀登西山。我是一个偏胖的中年男人，对于爬山这件事，如果没有“信念”之类的东西支撑着，一定没有信心攀登到山顶上香。我每次爬西山都很有感觉，当然先是累，满头出汗，再就是两腿酸痛，这些元素都不会阻止自己低头登山。寺院建在山顶，一是安静，再就是对香客的意志是一种考验，你连登山的勇气都没有，谈何佛缘？有的时候，会在登山时候遇到云，云朵在贵州是常客，有时是长条状的，有时是棉花状的，千姿百态，你要想看到精致的云彩，就到贵州来。
登西山寺，大多遇晴天，偶尔也会遇到雨天。雨，是云领来的，我当然不晓得它们是怎样牵手来到西山的，来时毫无声息，只是一时间，山路上已经流水潺潺了。南方的雨不似北方的雨，很少有猛烈咆哮的暴风骤雨。雨是南方的常客，但不会整天整夜地下，下一会就停驻了。雨停驻以后，云头就显得更加清晰，这时云的车辆从远方轰轰烈烈地开来，开到西山对面的东山就停驻了，像是一部内容生动的电影胶片，故意放映给西山寺的僧侣和香客看。云本来没有根的，此时的云朵在东山却是扎了根的。仿佛是在雨水到来之前，它们就在东山的山坡上撒下云种，待雨水稍息只后，东山的山坡上就长出了云树，是云的树啊。我去西山寺是敬佛的，也对东山山坡上的云树流连忘返，我喜欢端详云树，喜欢它们缠缠绵绵卓尔不俗的姿态，更喜欢它们的清洁。这会使自己对自己的佛性产生怀疑，也许自己是一个不专心的进香客吧。
云树，云的树是清洁的。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很清洁，使我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超越“云树”的清洁。它们飘飘渺渺却凝固不动，它们姿态万千，却内涵信仰。一个人用俗世的目光断然无法看出“云树”之美。我看“云树”时，她并没有看我，她在看天，蓝天的天空是她们永远的家。云是白的，“云树”也是白的，这样的白色的氤氲只在梦境里出现过。“云树”很美，并不用做广告宣传也能美到人的骨子里去。“云树”是东山山坡的暂留客，她只是在雨过天未晴时分，暂时一现，她的清洁真的可以干净人的眼睛和心灵。使得我不由地反省，我啊，经过了半生漂泊，半生求索，也没有修炼到“云树”的洁净，倒是生活里的污浊东西不请自来，甩也甩不掉，使得自己常常在很多时候像一个两面人。
每次登西山后，都会向远在洛杉矶的儿子发个信息，曰“老爹登西山而归也。”儿子用英文问我去西山干什么？我答：“吃斋饭。”儿子再问：“吃斋饭干什么？”我说：“治病。”在我的意识里，吃斋饭真的可以治病的。平时我们享受的“舌尖上的快乐”，太多了，很多人的大脑指挥着很多人的嘴巴不停地瞎吃海喝，吃够了中国的八大菜系、满汉全席，然后突然选择去吃一次斋饭，就如穿惯了名牌西装的人突然穿了一件皱巴巴的中山装，显得很逼仄。人是肉食动物，我们的筷子和餐刀下，不知道间接杀害了多少动物，人吃美食的时候没有想到动物活泼可爱的样子，更不会想到人吃多了猪肉会变成一头猪，吃多的狗肉会变成一条狗。人要想在来世不变成一头猪或者一条狗，就要尽量少吃它们的肉。至于我，来生很想变成一棵树，此生只有在春天的时候多吃树叶（许多树叶都可以吃的），还有多吃蔬菜，蔬菜是树木的近邻，多吃蔬菜可以保证自己来生变成一棵树。
世界上的蔬菜有各种各样的做法和吃法。在饭店里吃饭，蔬菜是陪衬，再朴素的蔬菜也会配上肉食，如“小鸡炖蘑菇”里的小鸡，再如“辣子鸡丁”里的鸡丁，数不胜数。去寺院吃斋饭，斋饭里的蔬菜是最纯正的蔬菜，不仅不配肉食，连油都很少（油也是植物油），即使这样，僧人和居士们却吃得津津有味，此正为“吃饭里的佛缘”。我喜欢吃斋饭，因为这里的蔬菜都是“素”的，在我的理念里，多吃素菜会使得人朴素起来。佛教的禅宗是讲究“顿悟”的，这里面的禅机很深，修行浅的人无法进入禅门。
这天，我是在中午时分才登临西山寺的，原以为赶不上吃斋饭了，不料遇到西山寺的僧侣接待北方一个居士参观团，延迟了吃斋饭的时间，我又一次能吃上斋饭，真的是佛缘。我小心翼翼地在饭堂坐定，长条桌上蒙的是黄绒布，布面上又覆盖一层塑料薄膜，每张长条桌前可坐三位居士，平时饭堂不是这样摆桌子的，只有接待外地居士们才会这样。只见居士们每人面前有一只粗糙的黑碗，碗里却是热腾腾的米饭，居士们只是低头吃饭，并不做声，更无说笑。饭堂的中央有佛像，佛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信徒们。
吃罢斋饭，我走到大雄宝殿前，可以仰视佛祖的塑像。佛祖的塑像在大殿的莲花宝座上端坐，佛祖的眼神永远是清净慈祥的。遥想当年佛祖创建佛教，除了要解决人生诸多苦恼外，还要解决如何抵达幸福的问题，倘追寻幸福，须安静……我心中充满了对佛祖的感激。
我一直在修炼如何慈悲一些，把心境存放在寺院。只要有空，就登西山尽心礼佛。这次很幸运，吃了仰慕已久的斋饭，带着内心的欢喜下山。
2015年7月修行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