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

执子之手
　　　　　　　　　　　 ■吕永红
　　夜凉，如水。 　　闭眼，便是你灼灼的容颜上挂满珠泪的样子，那颗颗剔透的珠泪砸在我心上，成了我心间一片永远风不干的水渍。出征那天，你静默地跟在我身后，穿过我们曾经相识的那片桃林。在漫天飞舞的红粉中，你颤颤地拉过我的手，放入一串血红的相思豆，随之，一段殷殷细语从你朱唇间滑落：“君，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你……一定要回来……”浓重的鼻音如潮湿的空气，打湿了我的眼眶。你依依的样子如镌在青铜上的铭文，是时间的溯回无法抚走的。那年三月绚烂的桃花成了我此生最深的伤痛。 　　别你之后，我成了一名与杀戮为伴的士兵，在这充满血腥的日子里，我害怕回忆你那双纯净的眸子。在风餐露宿的长途跋涉中，我不知道倒下了多少生命，只看到他们原本枯黄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绝望的死灰，最后，空洞的眼里竟然迸放出璀璨的光芒，嘴角噙着温暖的笑睡去了，他们许是看到亲人了吧！魂归故里，多好。战马无情地从遍地的尸首上踏过，我甚至可以听到坚硬的马蹄与腐肉间相互挤压的声音。我多想就此睡去，可是，娘子，我答应过你要回去的，我怎么能失约呢？ 　　我握着你送给我的那一串相思豆，在这漆黑的夜里，我不能看清那颗颗相思豆、看清那相思豆上期盼的眼睛、看清那期盼的眼晴里斑斑的泪痕、看清那斑斑泪痕里鲜红欲滴的相思血。 　　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最终消失在天边。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娘子。迎接我的又是一次残酷的战役，不知道这次我能否幸运地活下来。集合的号角惊醒了睡梦中的战马，它们长鸣，嘶叫的声音像寂寞的风掠过荒原，那种空旷的悲怆让我落泪、更让我心惊。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杀声过后，锥刺般的钝痛直钻心头，我低头一看，胸口插着一只羽箭，伤口处殷红的血汩汩地流出，在前襟上开出一朵大红的牡丹，一如我们成亲时你喜袍上的刺绣，美艳无比。我犹如一尊雕塑，重重地倒在地上，满眼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悲壮。视野渐渐模糊，远处如血的残阳好比你温婉的笑靥。我仍清晰地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我拉着你的手，在你耳边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轻轻点头，脸上也是这样温婉的笑，秋水眸里是满满的依赖。原本以为那是给你一生的承诺，可是，终究负了你呀，请原谅此刻转身而去的我，生命中最深的爱恋，终究抵不过时间，抵不过生死相隔·······

　　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一只青鸟徘徊着向远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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