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晒干菜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22 编辑 <br /><br />　　　　　　　　　　　　　　　　　　　　又到晒干菜时
　　盛夏的天气，烈火般的阳光，扫尽清晨晶莹的露珠，统御着宇宙一直到黄昏后，这是怎样沉重闷人的时光啊！人们在这种的压迫下，懒洋洋的像是失去了活跃的生命力，尤其午后那更是可怕的蒸闷，马路上躺着的小石块发出滋滋的响声，和炙人脚心的灼热——是鲁迅《示众》中关于夏日的描写。
　　夏日的太阳还是原来的太阳，地球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于是，人们也越来越害怕夏日的太阳。因为这烈烈的太阳让人的脾气也变得燥起来。那天与老公大吵一架后我直奔车站，第一次独自一人跑回娘家。
　　娘家还在那栋熟悉的旧楼，远远望见楼房前那块水泥坪晒满了蔬菜，走近才发现一楼的赵姨正蹲在一旁认真地整理着。我无不担忧地叫了一声：“赵姨，这年头你还晒干菜啊？太阳太大了，快进屋吧。”赵姨抬起头一看是我，说：“小晴回来了，还不是因为你赵叔爱吃我做的干菜。”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去赵姨家玩，而且总是赖着在她家吃饭。赵姨是湘西沅陵人，特别会做湘西的干菜，什么干豆角、干茄子、干辣椒、干藠头、干萝卜……品种繁多。即使是同一种蔬菜，她也能做出不同口味的干菜，像豆角就可以做成酸豆角叉豆角；辣椒可以做成白辣椒坛子辣椒。做好的干菜或爆炒或蒸鱼肉，香脆又下饭。
　　那时，赵姨没有工作，做干菜是为了减轻赵叔的负担。每到夏天，赵姨门前的那块水泥坪就成了她的作坊，晒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赵姨说：夏天太阳大，蔬菜便宜，晒干菜又香又划得来。
　　入秋，赵姨将做好的干菜拿到菜场去卖，总是很快就卖完了。然后，赵姨就带些猪肉回来，用自己做的干菜加点豆豉，或炒或蒸，看着赵姨二个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馋死我了。在我年少的记忆里，那才是人间美味。
　　母亲说，现在赵姨的二个儿子都有出息，不用卖干菜了，只是赵叔爱吃，所以赵姨每年还做着，也常常送一些给街坊邻居。这年头油水厚，干菜成了俏货。
　　小时候，我总是瞪着眼睛甜甜地对赵姨说：“赵姨的干菜真香。”我不明白赵姨的干菜为什么这么香、这么好吃。是干菜里带有夏日太阳的味道吗？可是没有人喜欢夏日的太阳，因为它太毒太烈。
　　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天气太热，一早就叫人喘不过气。起床信步走到阳台，楼前的水泥坪已经忙碌开了。
　　赵叔在坪里整理着鱼网，鱼网里还有活蹦乱跳的鱼虾，我惊奇地叫道：“赵叔，这么早就钓鱼回了？”赵叔憨厚地笑着说：“退休了，找点乐子，昨晚就把网放到河里，今早去收的。”望着大半桶的鱼虾，我说：“赵叔，收获很大。”赵叔说：“你赵姨喜欢吃鱼虾，以前上班没时间去弄，去市场买，你赵姨又舍不得。现在我有时间了，就常给她弄点。”
　　赵姨在一旁往昨天晒好的干菜里加调料，每加一点调料，赵姨总要拈上一块放进赵叔的嘴里，直到赵叔点头，赵姨才将干菜往坛子里灌。
　　我忍不住冲他们说：“赵姨、赵叔，你们配合真默契。”赵姨笑着说：“这回你明白了吧，赵姨的干菜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原来赵姨做干菜是有秘诀的，我还真得学学。
　　赵姨似乎看出了我的目的，一边往坛子里灌干菜，一边说：“别看做干菜很简单，但程序却很多，每一道都要用心去做。就说最简单的晒菜，晒的时间不一样，干菜的味道就不一样。太干了就不脆，吃到嘴里就嫌老，太湿，干菜放进坛子就会过酸，也容易长霉。所以，晒的时候一定要时刻用心去察看，太阳越大越要留心，要经常翻面，让菜的每一面都晒到太阳。”
　　“这样老得呆在太阳底下，不热吗？”
“当然热，以前想着能为孩子换回点猪肉，现在想着你赵叔爱吃，我也就不热了。”
我终于明白赵姨做的干菜为什么这么香、这么好吃了，因为它是用心做成的。
楼前的水泥坪成了这夏日里的一道风景，让人们忘记了夏日的闷热，却想起了夏日的好；忘记了太阳的毒，却想起了太阳的温暖。
　　走的那天，赵姨送我一大包干菜，赵姨说：生活也像晒干菜一样，用心了才会觉得香。一路上我把干菜抱在怀里，虽然我做不了干菜，但我回去一定为老公做一顿香喷喷的饭菜。
　　又到晒干菜时，我一定和老公一起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