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黄叶

一树黄叶
文/李雷
中秋把酒赏菊，重阳插茱萸登高，而在时令节气分明的北方深秋，最令我赏心悦目的，莫过于窗外花坛里那棵白蜡树上缀满的“金子”了。
这树叶子是渐次变黄的，我逐日目睹，从未感到它们与其他树种叶子变化的异同。当一个清润的早晨，我从它们面前经过，被一种耀眼的、纯洁的、精致的黄色所吸引时，我不得不叹服造物主丹青的高妙。
天空是清洁而澄明的，是使人不敢产生任何世俗杂念的蓝，在这蓝镜子一般的背景之上，就镶嵌着一树金色的叶子。通树的叶子没有一片因为节气的转换而现凋落之象，正齐爽地缀在枝头，依然竭力吸取阳光雨露的精华。浅黄的、深黄的；草芽黄的、梨黄的；鹅黄的、鸡娃喙黄的……只有想不到、叫不出的黄，没有不存在的色。叶柄处绿中带黄，叶尖上黄里加金；叶脉是小米做的，泛出国人脊梁的印；其他的部位任凭阳光、空气、雨露涂抹，基调自然是玲珑剔透的黄了。这一树的黄叶闪烁着润泽的光，清亮、晶丽，每一片叶子绝然是一张纯真的少女的脸，素洁、康健。微风拂过，一树的叶子轻轻摇摆、旋转、翻腾。很显然这是一群动感青年在劲舞，诠释着生命和活力的存在。连这树黄叶都有如此的魅力，更何况那镶金铺翠、挂红嵌玉的田野了。我突然感到深秋竟是如此精彩！世间竟是如此的美丽！我总在寻求来自自然界的至纯美景，不想如此美景竟然就在我的窗前。
因为美存在于这树黄叶之中，所以我加深了对它们的关注度，如爱上一位女子般，总想了解它们不同时刻的表现。我常在它们身旁转悠。我原本以为秋天里的阴和雨，会使这树黄叶暗淡无光，失去晴天里的那份明艳和清亮。但它们的本真表现证明了我是主观臆断。阴雨微风中，它们将蕴含生命底蕴的黄色溢散在天地间，像是黑咕隆咚的屋子里突然间有了灯的光，又如一缕阳光穿过厚云播撒世间。这树黄叶使原本沉闷的天空变得灵动，且清亮依然、晶丽依然，有着自信、有着明艳。就连周围的一切都因为这树黄叶而变得鲜活起来。我认识到，我思维中只有绿叶才能给人以生机盎然的定势，是多么的幼稚、浅薄。
这树叶子是我生活中的伴侣和思辨的道具。夏日里，我折下一细长的枝条，只留下末梢的那十几片叶子，驱赶房间里的蝇虫。它竟然三四天不枯败，几天后即使干枯了，也轻易不凋落。酷热时，我端坐在它们的下面歇凉，也许是它们固有的气味令虫子生厌的缘故，总少有虫子在枝叶之间蠕动。所以我从来不用担心有虫子落到我身上。
更甚我把柔软的枝条当做麈尾。在枝叶的轻轻摇摆中，我成了一崇尚清谈的魏晋士人。眼前无数的绿叶已然化作只只振翅翩飞的蝶儿，心中自然有了像它们一样遨游天空的浮想。静静地，轻轻地，梳理自己内心的慨叹，直至永恒。也就在此时，一个手捧书卷，时而吟诵、时而击缶者的形象，也不折不扣地出现在只只蝶儿之间。是做蝶儿还是去做一个击缶者？我是“主”谁是“客”？我是“客”谁是“主”？
其实我错了，这样的思辨唯有使我的内心变得浑浊不堪，显然我忘却了自己的真实存在，但是我仍是一个食人间烟火、有七情六欲、为柴米油盐奔波的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一员。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与这些至贤的人相提并论呢？
如果说香山红叶是大家闺秀，这树黄叶绝然是一小家碧玉，同样生有丽质，只是生存环境有异而已。设若红叶是明艳，是热烈，那么这树黄叶绝对是本真，是健康。在深秋季节，这一树经历了雨露滋润、骄阳洗礼的叶子，没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叹惋，却展示着来自自然和生命底蕴中最本真最靓丽的光华。这光华，增辉天空、渲染大地，令世间充满生机、充满活力、充满希望。而这种魅力和生命内涵的展示，是往复循环、经年累月的，直至因人类的需要离地而起的那一刻才终结。更可贵的是它在生命历程中它总孜孜以求，让自己生命的灿烂尽情挥洒。
望着这树黄叶，我释然。我是滚滚红尘中一员，自然有七情六欲，自然少不了幻化成蝶儿纷飞的梦想。但更多的是如这树叶子般用生命中的本真去努力点缀生活，点缀这个世界，也许这应该是任何事物，真实且客观存于世的意蕴吧！
深秋里，见到这树黄叶令我欣慰，我的天空也因它而鲜活充实起来。也许不久必至的寒冷会使它们离开枝头，但我知道来年我的窗前又是一片明艳。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10-27 20:0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