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这东西

狗这东西
周末和两个朋友去爬山，遇到一只狗，对着我们狂吠。朋友戏谑说：看你的腿瘦的，狗都误以为是骨头，感兴趣。一句话逗得我们大笑，也勾起我很多关于狗的往事。 我不大喜欢狗，除了我家养的外。是因为小时候在农村，家家养狗，我曾无数次被狗吓过，还被狗咬过，那种可怕的记忆像刀刻斧凿一般，留在我的脑海里，常常在我的梦中重现，每次都是一身冷汗有惊无险地醒过来。后来因为闹狂犬病政府强行打狗，一夜之间村村寨寨不见了狗的踪迹，我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七大姑八大姨家，没有了狗的狂吠，我走到哪儿心里都是踏实的。我暗自庆幸，没有狗的村子，显得和谐宁静。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流行养狗了，大狗小狗，土狗洋狗，城里乡下，，简直是狗满为患了。尤其在农村，狗都是自由放养的，到处可见，每次回去，我在村头就要给弟弟打电话，叫他出来“护驾”，我才敢进村。 第一次被狗咬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那是一只巨大的黑白相间的杂毛狗，在我印象中它大得出奇，简直有头牛那么大，有一次我说起来，哥哥说，那时你太小了，哪有那么大啊，只不过太凶恶而已。那是一个我们称三老祖的人养的，我怕他和怕他的狗一样，他长得干瘦，脸上腿上全是老年斑，身体却很硬朗，眼睛有如狼眼，时时露出凶恶的光，声音也如狼，全村人暗地里都叫他“老豺狗”（这是我们当地人对狼的称呼）。只要哪个小孩子不小心弄了他家什么东西，他狼眼一瞪，牙一咬，尖锐地吼出一声：“你这个……”这个孩子就要有一段时间夜里都会惊醒，甚至一生都有阴影，我现在想起他的模样还会不寒而栗。 其实他家离我家只有十米远，他家那排房子有五间，对门也有五间，中间是一个通道，用石板铺垫的，下雨也好走，可是我们从来不敢从他家门前过，而是从他们的房后绕过我们的房后，转一个大圈才到家。遇到下雨，那路又滥又滑，全是泥浆，走过那一段，就看不出鞋子的颜色和样式了，因为被泥浆覆盖了。有一天晚上放学，在半路上就下起大雨，没带雨具，我和两个同村的男孩，冒雨奔跑，跑到村头，互相壮着胆子从那条通道走，经过他们的屋檐下，可以不受雨淋，可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快到他家门前时，大狗冲了出来，朝我们扑过来，那两个同伴拔腿就跑，我跟在后面跑，狗就咬住了我的腿，恐惧远远超过疼痛，我吓得魂飞魄散。“老豺狗”也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我，冲我吼到：“谁叫你们逗狗的！”我不要命地往家里冲，这时我家隔壁的狗也冲出来，才赶走大狗，救了我。结果那晚我彻夜噩梦，还哭醒两次。 另外一次，是被我家后排的一只狗咬。他家的房子隔河不远，狗通常是趴在家门前，它似乎总是在睡觉，我们悄悄沿着河岸走，一般不会惊动它。那天我是去河里洗衣服，我一边蹑手蹑脚地沿河走，一边偷觑它的时候，它飞速地冲下来，我被吓昏了头，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做，盆就先掉了，接着就是钻心的疼，血顺着我的腿往下流。我撕心裂肺的哭声换来狗主人的一个白眼，他慢腾腾地唤了一声，狗才不甘心地走回去。那是一只黄毛狗，肥大壮实，见人就咬，每次他们家亲戚来，主人都要提一截大棒，挥舞呵斥，才勉强拦住，也有拦不住的时候，那亲戚只有自认倒霉，被咬的人不计其数。主人和狗的性情也差不多，和隔壁邻居没有一家可相处的，兄弟之间也没有任何来往。 还有我邻居家那只白狗，个小，表面看来乖巧，咬人从不先出声，而是绕到人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唔！”一口扎下，干脆利落，也不咬第二口，就扬长而去，让你疼得龇牙咧嘴还为它不继续纠缠你而心存感激。尽管村里人都说它跟主人一样阴险，可是它曾义务地冲出来撵走那只大花狗救过我一次，所以我至今对它念念不忘。 上小学时候，我家也养过一只狗，纯白，个大，像个漂亮的男子汉，我们给它取名奥威，有点异域色彩。奥威是一只重情重义、很有教养的狗，从没咬过人，它认识全村的人，对每一个去我们家串门的人揺尾示好，远方亲戚，常年不见，只要主人带去的，它就去和人家亲近。吃饭时从不在桌旁磨蹭，而是趴在门边，它知道会有它的一份。那时我们疯狂地爱上电影，只要附近哪个村放电影，我们就躲过大人，偷跑去看。去的时候不顾一切，心里只有那些精彩的影片，回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漆黑的路上时才隐隐有些后悔，可是下一次放电影，照去不误。最恐怖的路段是对门村和我们村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口深深的井，井周围是茂密的树丛，据说晚上常有鬼出现，一走到那里我就会汗毛直竖。可是自从我们家奥威长成大狗后，一到那儿弟弟就吹一声口哨，奥威就飞快跑去迎接我们，它常一跃就仆到弟弟肩上，“哼哼”地舔舔弟弟的脖子，再来亲亲我和妹妹，在我们腿间欢快地“呜呜”着，然后一路护着我们回家。后来村里的狗大部分患了狂犬病，有天晚上不知哪村的一只狗突然进村来，见到狗就咬，那些平常凶恶的狗都不是它的对手，我们的奥威勇猛地和它作战，最后那只狗血肉模糊地爬到河里死了，奥威也染上了病，染病后它远远地离开我们，弟弟和父亲到处去找他，几天后才发现它死在离村很远的一座山里。我们都哭了，都说好狗不死在家边，果然是那样。 其实狗这东西是很通人性的，在长时间的共同生活中，耳濡目染，主人的性格脾气会在它身上打上烙印，它会映射出主人的性情和教养。我们叫三老祖的人家，一家子没一个是善人，在村里称王称霸，子孙一大群，没有一个读过中学，兄弟姊妹之间没有手足之情，为赡养老人兄弟间常打得头破血流。而我的哥哥们，当父亲瘫痪卧病在床时，不管工作多忙，都要抽时间回去，把父亲抱出来烤太阳，后来父亲病重，大小便失禁，也是几个哥哥经常去浆洗。现在母亲年岁高了，她又不愿意长期在儿女家，哥哥们只要做了好吃的，都要送回去，看到有脏衣服，马上就洗了，有时候我这个做女儿的还自愧不如呢。村里的人称奇：他们从没见过哪个儿子会帮父母洗衣服，何况我们都是他们心中颇有点敬畏的“吃皇粮”的人，感叹我们兄妹怎么会那么有孝心。 自己心胸狭隘，生性残忍，容不下村里任何人，又不让子女接受教育，这种无知和霸道必定一代代相传，只是这种人往往是色厉内荏，现在“老豺狗”的儿子们也都是老人了，孙子们也成家了，曾经令我们胆战心惊的一家人，如今在谦和的我们面前，常会露出一种谦卑之态。听说现在，他的孙子们极力地在教育自己的子女要好好读书，这总是好现象啊。纵然他们还养狗，也该认识邻居了吧。
[ 本帖最后由 芬芳五月菊 于 2010-5-10 12: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