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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广 场

2022-01-10叙事散文谁在水底招摇

广 场 请相信在这里语言已经成为一种自我沦陷。当一个呓语者说“point”或“原点”时,语言就开始布局,以蛇步濡湿地前行。它开始对自我进行一种“窥”,这与绝对的“我”有关。旁的人最终看到的只是最后的春色满园,花团锦簇或惨淡。故,一个长……
广 场 请相信在这里语言已经成为一种自我沦陷。当一个呓语者说“point”或“原点”时,语言就开始布局,以蛇步濡湿地前行。它开始对自我进行一种“窥”,这与绝对的“我”有关。旁的人最终看到的只是最后的春色满园,花团锦簇或惨淡。故,一个长久未提笔写作的人,冒天下之大不讳,借用了杜拉斯的“广场”,藉着这散体的格式,做一种空间上、精神里暂时的盘踞。

在这里,鲜花、毒刺、自由意志嚣张的噪音与空气一同环抱了一切。
不远处,广告牌语竖得很高。它挺立着:在这里,就是埋葬记忆最初的地方。
1.
“Le Squre”,标准的法语语言在说出的一刹那,才发现它与十年前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于是一些悲伤的、哀怨的情绪流出来:
一个广场的性质就是这样:它,和一座坟墓的性质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从这里,有了流亡的开始,从这里,就是埋葬记忆最初的地方。

风景除却场所,其他照旧毫无例外地被时间的铜锈爬满。

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一个越南的女子,出现了:她,系着乌黑的麻花辫,脸上的红斑一次次地向路人宣告:大量的紫外线,大量的紫外线将我灼伤!这个有着打蝴蝶结的丝质衬衫,脚上的鞋用珠片连缀起来的女子就站在那里,站在被人们称为“这个”的地方。

她拿出口红,往嘴唇上涂抹。一点一点侵入,一点点浸润。脸颊上的胭脂也因为炎热流汗,只一会儿功夫,就开了花。她需要补妆。打开黑色的包,取出镜子:看到一张依旧美丽的脸,时间有了流质的变化。

此时,夏日的广场中心花园声音依旧簇拥——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月亮终于爬了上来,任黄色晕染了天空。河流是静止不动的,只安静地躺着。岸边有情人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一条狗“扑嗵”一声掉进了水里,石凳上发出疯子睡觉时候的打呼噜声。行走的人们脸色匆忙,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些声响。

这是个躁动的夜晚,这是个孤独的夜晚。每个人都很疲倦,为这夏夜的致命,为这夏夜的流毒所忧愁,所伤。

她是个做皮肉生意的越南女子,你早就应该知道。可你无法抗拒她颓败却又精神的美。

2. 在这里,在这广场上。你又可以看到时间了。看到每一张面孔所携带的表情。 其实岁月似一把精致的刻刀,它已经习惯去划花人的脸,让经历在脸庞上纵横交错。 有些人来了,又走了。有些人走了,又来了。我不断地听到许多的声音;有低沉沙哑仿佛是小酒馆木质桌上陈摆着的艰涩干果——有坚硬厚实的皮;有穿插的优雅谈吐,词汇似在琴弦上不经意发出的颤音:圆润似红酒,醇厚香滑醉人。我猜想,这定当是那个女子发出的嗓音。
夏夜的风孤寂地吹,一个带着电唱机的瘦高个青年,似乎在给老旧的唱片倒带,脸上有迷茫的表情。——十年前的今日,似乎也在这里,在这广场有一样的人潮,一样充满了焦灼气味空气。皮肤的气味包括死亡的、腐朽的。那时候,你就这样毫无察觉地坐在这气息中,从容地品最纯正的红酒;时机适合的话,还能来一段恋情,它是廉价的约会场地。——那时候,每个人都有一样漂亮的脸蛋;那时候,每个人都容易忽略脸蛋似绸缎制成的衣裙,很容易随时间的缝车被钩出丝来,最终总会错乱并破坏了的缎质般皮肤的纹理这一事实。年轻的心只顾迷恋这新鲜的绸缎在行走时因摩擦而发出的声响。
在这里,你看到泪水,看到一切痛苦的根源,看到誓言与谎言编成的荒唐。在充满苏打味的空气中有富人蹓狗,也有暴发的阔太太,趿着时下最流行的水晶鞋,四下里走动;优雅的淑女们捧着书,嗅一嗅自然的空气;捡垃圾的人四下里追着寻找被人丢弃的汽水瓶、可乐罐、破碎的啤酒杯;年轻的妓女挨着墙根,在低声下气的黑暗中讨生活。她的名字叫Jude,眼角下长着一颗泪痣,她的声音和我年轻时候一样漂亮。
你很容易陷于这种自我陶醉的喜悦,也很容易轻易就看到你想象中或者梦中所见到的天堂,与此同时却又极轻易地发现自己马上就陷入那种迫于生计,而走向地狱的境地。如同你在拥有生命之时也丢掉身体里的美丽。
故,我并不喜欢这里。事实上它真的和别的地方没有区别。在这里,所有的经历令都会令你的神精处于既疯狂又疲惫的状态。而它,这个广场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廉价地方——适合静默一切,也适合翻腾一切。

如现在,我很自然地称自己为“Jude”,懒散地坐在陈旧的门槛或台阶上,用姿态令这个新的名新鲜依然,象年轻时候一样,却也用姿势告诉回头望我的人,所谓美丽只在他们回头的一刹那,就丢掉了自尊与爱情。

……
3.
话语的尾音消失在红酒宽大的杯口。一个优雅的白衣男子走过来,他对她说,你很美。于是他在漆黑的夜里吻了她。

或者彼此真的都需要这一场疯狂的沦陷才能感觉到自己有心跳,还活着。越南女子不记得那晚他的样子,只感受到他嘴唇的干燥,仿佛失了水分的苹果。
他们在这里,在这广场的某个角落的房间,在黑暗中做爱。彼此感觉对方的忧愁与恐惧。仿佛时光退回到记忆,纵容所有的人与事都还原成最初的“Point”。有旧色的背影还在那,有依旧炎热、空旷的广场在那,有依旧漫长的等待在那。没有人能或者敢于目睹与窥视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不可思议,在这里出现的是一张僵硬的、不可修整床。巨大且重的床身令越南女子突然感觉到疼痛。一整晚都失去了声音,没有一丝嚎叫。
她说其实每个人都是个处子。之前是。之后是。永远都是。
她说她看到一张白色巨大的床单上,洇染开了自己体内的血。映照出自己苍白的脸色与花朵般娇艳的微笑。在她耳边,开始响起美国女歌手Tori Amos的声音时,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就开始哭泣。
男子沉默地起身。从越南女子的角度望过去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他说他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眼睛是碧绿的,是典型且标准的法国人。一如她十年前的廉价恋情。

他站在窗边,点起了一支烟,沉默地看大雾笼罩了整个广场“你看,在这里,只有死寂。完全没有白天里的热闹。一个人也没有,除却一个疯女子还在那里,她怎么能那么早就开始歌唱?还赤着脚,皮肤黝黑。不知道从哪里来。我以前似乎见过她,却不知道她的名字。在没有疯之前,她是个妓女,也很好看。她的嘴里经常念着“LeSqure”这两个法语单词,一遍又一遍。”白衣的男子顿了顿,又说“或者是这一场貌似春天恰又逢着夏日的事件,给植物与情绪怒长的同时也同步地带来了重创,可我依旧无从知晓,毕竟它总是让人迷失方向与心智……。”
这个白衣的男子是个演员。他重重地又重述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4.
越南的女子重新返回到广场,这里的一切一如往常。这次,她没有看到那个白衣男子所描述的疯女人。或许她正在消失,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白衣男子的话并不可靠,她不认识他。演员可以是骗子,编造台词。而广场却容纳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五光十色却也令人昏昏沉沉。

在广场上闲逛,毫无目的。夜色,于是降临。 她依旧拿出口红,习惯性地往嘴唇上抹。

5.
清洁员开始拉着发出“嘎嘎”响的大车一遍又一遍地清扫广场每个角落垃圾。这垃圾,这生活制造的垃圾是造物主的恩赐。无可厚非。也勿需非议。

此时,一个中国导演正在这里拍摄一部电影。关于一个夏日里充满了春天奶酪爱情的故事。他叫“K wan Kong。”

“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亲吻她,告诉她,他爱她,如同这世界爱每个人一样一生一世。”剧本里的台词,写得很真切。令人无法不动容。
男主角深情地望着女主角,抚摸她的脸颊和乌黑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啄了下。女主角的脸庞那样美,散发出处子般纯净光洁的气息。神袛般,不容人接近。

他们相拥在广场,以永久的姿势。镜头越拉越长,背景越来越模糊。

音乐突然响起,声调浪漫而深沉。

导演用洪亮的声音喊了声“Cute”,剧本被合上。电影结束了。
越南女子突然很突兀地回转身,仿佛若有所失。脸上与眼中竟充满了惶恐和无辜,却又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广告牌语依旧挺立,那整齐的印刷体法语丝毫没有流露出对生活的厌弃。

[ 本帖最后由 谁在水底招摇 于 2009-3-28 11: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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