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0 编辑 <br /><br />清晨的暗

汤如浩

　　如果默默地回味，一切就会变得如此真实，无法回避。清晨的暗，就是如此。就像现在，它们在明白无误地潜行，似乎与我如影相随，紧紧地，一刻没有远离我。在祁连山下的小城，蜗居了这么些年月，辗转反侧了这么久，竟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意识，忽然间有了一种新奇的的臆想和感觉，就觉得真的有些突兀和蹊跷，甚至有一些难以接受的不可思议。
　　清晨起床，东方微明，头顶洒落着几棵疏淡的星子，像梦境一样邈远。行走的路途是暗色的，风势还有些大，带着响声，唿唿哨哨的，似乎有人用力地吹奏什么乐器，鼓着腮帮子，想要将最强的音，提高到更高那个的程度。正因为如此，感觉是破裂了，尖利，嘶哑，不太好听，倒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因了这种缘由，地面和空中，都有些落叶在飞旋，此起彼伏，很纷乱的样子，还会有一些，猛地跌落，在人的头顶，面庞，或者脚下，啪的一下，就凑过来。这个时候的人，似乎是脆弱不堪的，即便这般本在情理之中的小小的意外，完全无须恐慌的，但经受这么防不胜防的冰凉一触，也还是会悚然而惊，肌体猛烈地一颤，像承受了措不及防的打击似的，强烈地痉挛了一下。在飒飒的风中，因了几分惊恐和不安，格外有些胆怯了，小心翼翼地，步履就有些蹒跚，脚步轻轻，唯恐惊动什么。
　　夜还没有消褪，天际流淌着黑色的暗影，似雾非雾，静静感受，却觉得那似乎又是静止的，可存在细微的喧嚣；好像也不是潜流，又似猫步那样的悄无声息；却在弥漫，游弋，悬挂，涌动的，似乎只是夜的精灵，它们的行踪，穿越明与暗的界线，迤逦而来，表现为一种无法言说的蓬勃和张扬，只是隐秘，晦暗，鬼魅，似乎在有意躲藏，又不为眼眸所见，而它们又确实是在路途上的，在迈进，在超越，在千军万马般地攻城略地，整个天空，是它们想急于表达什么的的天地。但还是有一钩弯月的，于暗影淡薄处，高高地悬挂，作为那股潜流的参照，使之明暗的变化，又易于为人所把握了。时而，有犬吠声响起，很是遥远和飘渺，和天空的态势是完全一致的，因为此时，大多数人还在香甜的酣睡之中。
　　河西高原的清晨，是冷寂和凄清的。白杨树的影子，还只是影子，隐隐约约，只有一些轮廓，其中的暗影，似乎是为了说明和强调这一点的，所以分外浓重些，除此之外，它们可以更好地来显示自己存在的方式，那就是借助风的力道，左右晃动，上下飞旋，力图很明确地将自己彰现出来，这是一种善借于物的表征，我看样子是模仿不来的，现在是这样，以往的生活中也是这样的，太多的遗憾，就是由这样的原因造成的，为此，我陡然产生了些许的羞赧：外物的确可以给人很多的启示的，虽然可能难以践行，但毕竟能够有哪怕只一丁点儿的触动示人，也足够了：一阵窸窸窣窣似乎很隐秘的声响，也接踵而至，在耳际，刷刷有声，似耳语，似呢喃，是嘈嘈切切的弦音，是抑扬顿挫的歌讴，但我更愿意将自己的联想牵引回来，让它回归到现实的土壤中来，那是飒飒的晨风吹动木叶的声音，那是干枯的树叶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声脆响，那是白杨树的叶子最夸张的炫耀——我在这里，无阀替代。脚下的路是朦胧的，一如昏暗的天空，但这是一条我娴熟无比的道路，我可以闭着眼睛从起始处走到尽头，而不至于磕磕碰碰，误入歧途。真的，多年的行走就是一种无法更改的惯性，已然无须乎过多的判断和沉思了，迈开脚步，行走，义无反顾。
　　多年前，对于这样的早晨，我有着本能的排斥，在白昼和黑夜之间，这样的时刻是暧昧的，形体混沌，面目模糊不清。我更乐于在漆黑的夜晚，独行和思索，沉浸在黑夜的深处，就能够触摸到灵魂最柔软的地方，无论轻柔的抚慰还是粗暴的蹂躏，都真实无比，矫揉做作和乔装打扮，不可能有生存的空间，这样能够达到的生活质量，无疑是纯真而朴拙的，因为我觉得，当黑夜一无遮拦毫无顾忌地将俗世的色相全部包揽包裹，每一个人，是不需要华丽的外表包装的，去掉伪饰，还原一个真实的自我，就显得易如反掌。在那样的念想的催促下，我宁愿相信，和我一样，似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这样的时刻，于黑夜的掩映之中，心无旁骛，一丝不苟地梳理自己，就像受伤的野兽舔舐自己的皮毛一样，没有了野蛮的强烈攻击性和无法满足的欲望横陈，安详而宁静。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黑夜中固然暗藏肮脏，但更多诞生的，是美好的情愫，是华丽的文字，是优美的画幅，还有，无所不在的温情。
　　两年了，沉迷在网络中。网络给予的，是鼓励和关心，是呵护与扶持，更是严格要求和诚心鞭策。未曾谋面，难以相识，但那种温馨和无时不在的真情，总能给人难以割舍。记得两年前，在朋友的引导下，涉足中财论坛。那时候，是胆怯的，陌生的，更是恐慌的，与其说有一种忐忑不安在心底作祟，孰若说，是对众多高手的文学才华和高超的语言文字折服而产生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之情在蔓延，促使我不敢有半点的懈怠。所以，两年中我无疑是勤奋的，在师友的文字中汲取精华和营养，在他们的指点下步步前行，用以提高自己和磨砺自己，一直是我不变的信念。正因为如此，对于暗夜的深度，我的体会和认识，就有了质的体验和改观，当夜深人静的时刻，沉迷在文字中不能自拔，成为了我一贯的姿态。于是，对于夜晚，我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和无以复加的感激，是的，当白天被别的东西无休止的加以填空之后，夜晚，是我的思想和形体最自由的时段。可以说，这两年中，我之所以有了一百余篇拙劣的文字产生，一方面是他们文字的滋养与他们对我时时刻刻的激励，更主要的，我觉得，暗夜给予的帮助，功莫大焉。在中财论坛，博学深刻的敬一兵，长者风范的高迎春，勤奋热情的杜永生，细腻深情的琴若雨，提掖后学的田瞳，深邃多才的房子，娴静儒雅的黑龙江小龙女等版主，若荷、落梅、川媚、木祥、于文华、娴情逸致、寂寞沙洲、吕永红、曹国魂、宋长征、堂珂、章烨zhangye、清浅居、季大相、范廷伟、梁星钧、西溪、摇曳风铃、刘敬胜、冷晰子等等众多的师友（还有别的一些值得尊敬的人，就不一一列举了），他们的文字和人品，都是我的榜样，在他们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虽然都未曾谋面，但我对他们的一份情感，似乎用文字是无法言说清楚和表达完整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即便将来，他们给予我的，都是我的一笔珍贵无比的财富，值得我永久地收藏。
　　岁月在更迭，变迁的东西太多了，两年的时光当中，有多少变数，是难以预料的，收获多少，似乎就要付出多少，当文字能够使我的身心得以净化的时候，俗世可能让我有所失，比如身体，比如其它的一些东西，这没有什么，但这意味着，对于美好夜晚的依赖，对于我们曾经一贯坚持的信念，从此可能要有所缓解了。那份惬意，那份酣畅淋漓，那份真诚的沟通和去掉伪饰的倾情投入，都将会是沙滩上的鱼，都被搁浅了，无法像以前那样的自由优游。这对于我而言，将是一种莫大的损失，为此，我一度沮丧无比，不过，时事就是这样，一时不能适应，但最终是要适应的。
　　清晨的暗一如既往，这些日子，我有必要向夜晚告别一段了，因为清晨就横亘在我的面前，我无法逾越，这似乎和清晨也没有关系，它同样也是委屈和窘迫的。基于这种理解，我乐于接受它，即便它还有些许的落寞和恐慌，与我有几分相似，但我不计较了，我可以从中发现一种隐约的美丽，那是一种朦胧的遮掩的美丽，这是我从这一段在清晨的忙碌的努力中，刻意寻找到的，固然隐晦，固然有几分差强人意，但毕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进步，于我，更具有激励和鞭策的作用。初冬的狂风也罢，朔方的暴雪也罢，飒飒的落叶也罢，在清晨构筑的镜像中，却都是鲜活和生动的，无疑可以让人想到更多的东西，比如关于人生，比如关于友情，比如关于动与静的真谛，都可以梳理一遍的，即便是表层的，幼稚，肤浅，干瘪，甚至生硬，但真切是不容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