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时代

　　　　　　　　　　　小时代
　　　　　　　　　　　武志强 　　在一个时代中，一个卑微者是无法让别人看得起的，而我就是一个卑微者，卑微地存在。而你卑微的诉说也不能打动你的敌视者。因此卑微者就不应主动争取什么，乞求什么，只管自己卑微，卑微着内敛乃至消失。因此我存在的是一个小时代。 　　而时间最能证明存在，最能证明什么是快速消失的，什么是真正持久的，最能证明人心。这些年也经见了一些人生世事，经见了一些人事凋零，经见了一些事物的发展过程，从开始到经过，每一个细节、变迁，再到此刻眼前的所谓结果，看到结果，便“心安”了，当然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事物仍将向前发展，但是目前的结果毕竟是出来了，有成功就有失败，有胜利者的快意就有耻辱者的哀痛，这番人生历炼确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它充填了你的生命，使你的生命不再是一开始的空白、虚无。一场场欢笑，一次次眼泪，都不必提了，都过去了，而今只有这一番悠然和静默，这一番落地成尘的感觉。 　　我不得不一次次“适应”生活，不得不在强力面前有所服从。我一次次看着绝望燃烧，我是看着它燃烧然后在知道它快要烧完时，狠狠地加上一把柴，让它烧得更旺，听着它最后的爆响，然后腾空，成灰，那是我生命化作的一缕青烟。这些生命里的不幸我都记着呢，即使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我也不会忘掉它们，我的心头仍会掠过一道阴影，我知道自己曾经是多么地不幸。幸与不幸常常就是这样具体而鲜明地羼杂在一起。 　　当生命终于能唱成一支歌的时候，请看吧，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头微微向上昂着，精神散淡、空落，虚虚化为云烟一般。我是读过一些书，但在这里我并不想说出这些书的名字，给我的感觉是，这些书的文字里浸透了一种深深的忧郁的气氛，我是没有经历过那些时代，但透过这些文字我所看到的那个时代的色彩也是忧郁的，像是做过的一个灰暗的梦，这是一个时代在一个人心里的黯淡的投影。不应忽略的是我首先看到的应是作者写出这些文字时的心境，我是透过这些心境才看到它所折射出的时代的，那是什么样的时代呀？人们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啊？那个时代当然与我现在的这个时代不同，但至少还有一些共同点，譬如，天和地应是一样的，阳光和风和水也应是一样的，不同之处在哪儿呢？我这里并不想去猜测出不同，我只是被作者那颗忧郁善感细腻的心感动了，以为这才是一个生命活脱脱的更真实的东西，是远比欢快更真实一些的东西，至少我是喜欢的。我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呢，尽管此时阳光明亮，风儿柔美，水池里的水也是清澈得能照映出蓝天白云，偶有几片腐叶漂浮在水面上，细看有蜉蝣在划动，时光像静止了似的。但是关于我的这个时代，我仍想以一种忧郁的心绪以一种沉郁的笔墨去书写它、描绘它，我的文字里也应该是深深浸透一个落魄失意者的个人感伤的，所营造出的自然是一种忧郁的个人时代的气氛。因为我此时的心情是这样无比真实，我不能欺骗自己，不这样写我将不能平静自己。不能回避现实生活在我心灵上所烙的深深印痕。 　　我怎样呼吸怎样心跳都应该是在文字里表现出来的，我没有欢乐，我也过得不好，我的心灵是受过创伤的，是忧郁和悲戚的，我的文字也不会欢乐明快起来，写不出歌颂的鼓舞人的调子。实在的，欢乐的人沉溺于他的欢乐而不会去表现他的欢乐，而他即或有所表现出的欢乐也是不能打动我的。但忧郁的文字则不同，它是有灵性的，是具有深厚岁月感的，是像小巷一样寂寥、空旷的，是像血脉一样可以流传的，是能历时代之巨变而长久地打动我的。 　　再过几十年，当我死后，属于我个人的时代结束，我将遗留下这些文字，假如你能读到它们，你也会说，这文字里所反映的时代色彩和气息是忧郁的，苦闷、悲观的，是有着窒息一般的痛苦的呻吟的，是的，这就是我所要写出的东西。尽管那曾是一个人人称道个个追逐的轰轰烈烈的大时代，但在“我”眼里仍是一个小时代，一个人的时代，渺小的时代，同时你也能够看到“我”这个人卑微、渺小的影子，因为我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渺小的人物啊。我是把我生活的这个时代扯下来浸泡在我的这些文字里揉搓了一遍，让它带上我身上的气息，带上我赋予它的我生命的色彩。 　　至于我读的那些书的作者，生活当然并不宽厚他们，他们也并不宽厚生活，而他们总是抵挡不过生活的压迫和打击，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在他们受尽折磨之苦后，过早地离开人世，惟有他们留下的这些忧郁的文字还在世上，流传至今，并让我读到。 　　我当前最大的敌人是谁？是生活还是我自己？而我的文字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升华到美学层面成为艺术？这些我尚心存疑问，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文字的追求仍会成为我生命的需要。 　　时代尽管在变化中，但我认为我们经历的仍是个小时代，因为对于个人而言，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大时代，更不要说伟大的时代了，哪个时代是渺小的呢？哪个时代又是何其伟大呢？是的，我们可以用文字来记录一个时代，但卑微者的记录仍然显得卑微、渺小。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