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在流泪
2020-09-24叙事散文贵妃醋
1.你一定不会知道,一滴水,流泪的模样。这滴水,在吐鲁番年降水量15毫米,蒸发量3000毫米的背景下,泪流不止。2.博格达山的某处山峰,一滴水,以一朵雪花的形态,傲然绽放。不是所有的地位都能给人以欢喜的心境,这滴水,却一定是欢喜的,因为阳光
1.
你一定不会知道,一滴水,流泪的模样。
这滴水,在吐鲁番年降水量15毫米,蒸发量3000毫米的背景下,泪流不止。
2.
博格达山的某处山峰,一滴水,以一朵雪花的形态,傲然绽放。
不是所有的地位都能给人以欢喜的心境,这滴水,却一定是欢喜的,因为阳光灿烂而坦诚的关照,因为万众艳羡和景仰的目光。
一滴水,以高贵圣洁的身份,在5445米的高处,满含热泪,欢喜存在。
3.
一滴水,终于还原成水的形态,为那盆地中,干涸地等待。
盛夏的某个午后,这滴水,背负使命,穿越戈壁,潜入地下,沿着狭窄而深邃的暗渠,向着艾丁湖的方向,一路奔赴。
海拔1400米的落差,一滴水,在隐秘的暗渠里,体验地下长城的浩瀚,在黑色的世界中,撞击,敲打,顺着那些身体开凿出的轨道,行进。
那是一些怎样的身体啊?半跪在刺骨的雪水中,匍匐着掏挖,任僵硬的指尖雕琢着冰冷的现实,任生硬的粘土壁回应伤痛的呻吟,寂然相随的,除了黑暗,还有身后窄窄的水流,刺骨的疼痛,萦绕始终。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滴水,路过这样一具冰凉的身体,不久,又路过另一具同样冰凉的身体,它目睹他们跪拜生活,生活却还他们以阴冷黑暗。
生活的温度,在水滴的眼中,泛出酸楚的疼痛。
4.
坎儿井,一滴水经历着属于它的成长。
一生之短,短不过一渠之长;通渠之苦,苦不过挖渠之难。
如果流年可以签字画押,那每一面土壁,每一条沟渠,都会印满时间流淌的泪痕。
比如锱珠,或酒色中的徘徊,在一场年轻的匍匐面前幡然醒悟,只有无尽黑暗中的探索,和冰冷刺骨的体感,才是生存唯一的知觉。
于是弓腰驼背,老成年龄的谎言,只为泅渡,那些公主般高傲的水源,救赎饥渴的大片土地。
坎儿井忧伤的荣耀里,殒落无数年轻的生命,以及那些生命曾经淌过的汗水,和泪水。
那些弯曲成往生符咒的身体,一定在祈愿来生,做一滴水,流经自己掏挖的渠,喝欢快的歌,流欢畅的泪。
5.
坎儿井,浮风一般的名字,却陷我于沉重的追忆中,思索那些荣光背后的付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姿态?
从来只有沟渠的欢歌,却听不见挖渠人的饮泣,或许循环往复的水滴记住了,那忽远忽近的历程中,触碰过的一些冰凉刺痛。
若有那坐镇火焰山的神灵,一定拽上他,引流开河,重建一处明媚的绿洲,自然天成的模样,不再累及悲壮的生命。
撑帆远去的安魂曲,与水流声音的组合,于半忧半喜的艾丁湖上,积攒起殷切期盼,等待一场阳光的普度,引领它们去往土地深处,抚慰那些烦躁的煎熬。
若要传诵,我以为,25公里的漫长征途,通畅流淌着的,除了水声,还应有对那些冰凉身体的礼赞之乐。
历史只是一部天书,上面写满无人知晓的苦难,一滴水,所幸拥有往生反复的来去,得以见证一项工程的宏伟壮观,也得以见证,歌颂这工程的五线谱上,密集排列的年轻音符们。
坎儿井下,奔腾着无数的水滴,以及水滴的眼泪。它们幻生出希望的力量,涌向土地,灌溉丰收。
6.
吐鲁番40度的高温里,一滴水,淌着冰凉刺骨的泪,奔赴它的使命。
水不知道,这眼泪,到底应该献给谁。
或许,它属于浩瀚的利民灌溉工程,或许,它只属于,那些冰凉僵硬的身体。
因为这迷茫,一滴水,又开始了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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