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与河流

　　

　　今晨又跑停了好久的河堤，突有了新鲜感，思维也渐活跃，有关河堤的残片，也连成一串了。
　　我们所在的地方属县北。而县居川北，故该地为北之北。此方位意味靠北京更近了，所有出川路道经此，故有川陕“咽喉”之称谓。从此意义上说，我们不是走远，而更加靠近祖国的心脏北京了。只是从县城坐落方位，百姓办事行程，千百年来业已形成的人气而更远了。实际我们处于这种近与远的争议焦点，为一个暂且搁置的认识肓区。从我自己来说，我也不想离开世代习居之地，深感迁徙之难，不论从地理还是心理，都一时难适应和调整。但为大势所趋，国家早批，地图都更新了，我们焉有不动之理，岂有不通之心？好歹我们这一拨人，转弯也不太难，既如此，都如此，搬就搬呗；又非我一人，变则通，固守也没出路，或可开创一片新基，为人也为己，开凿一个红彤彤的崭新纪元。
　　我只惦念那一条河。也只依恋那一条河。
　　该河的确切地名我并不知。也没人告诉我。只隐闻人称之“清江河”。不过该河确实清冷，凄清，清明，清爽。其河下流广元，入江嘉陵江。嘉陵江是一个大概念，许多的河的总汇。老城的闻溪河也汇入。河流路径不同，方位不同，九曲八折，但终归一。
　　我向往这条河。也憧憬这条河。
　　非我没见过河，没亲近河。老城时天天路经河，可临河水，但水声淹没于稠密市人的闹声里；人为城的主体，建筑碍了视线，河流成为陪衬，所以我们忙于人事，加之近年河流干涸，所以人们几近忘了河流。北地没什么可想的，可看的，可融的，一切仰赖于这条河，成为这座城市惟一的风景，成为我们眼里惟一的景观，也是惟一的寄托和向往。
　　我天天关注和心系这条河。刚来北地，除两幢新建筑，其余都是沙地。河堤开始只是垒起的沙坝，上面粗糙，但没影响我的光顾和行走。我们天天在这上班，有时连周末也回不去，这条河就成了我们最多的休闲地。我驻足河流，注目河流，登临河流，有时直到夜深人静，河水河风发冷，我才依依离去。感觉河堤留住了我的魂，粘了我的神。但我必须保持基本的作息。再说深夜既凉，也有凶险，北地人多蛮夷，粗愚少文，怒骂打闹为之家常，连说话谈心都没有好声音。有晚我偏离到河堤的北端，在一拐弯之处，凝视三水之汇流。前方的老桥之斑驳，河里的淘金船之嘈杂，对岸的崇山之阴森，不觉深夜才别。迎面忽遇几个剽汉，上四下二，向我包抄而来，我心悚然，但自信自己有电话，况平素未沾谁惹谁，他们又奈我何。
　　结果，彼此无碍地走过了。
　　原为一场虚惊。
　　正终压邪，事实上南迁者早掌控了局势，北地的地方势力影响也渐渐稀疏，几近销声匿迹和荡然无存了。
　　河堤为我最佳的跑道。锻炼乃我根脉，我仰仗锻炼自愈了中学期间的一场病，也定格了我老城期间的许多文。新城的街是四车道，另六排行道树，外加小车道，人行道，街檐道，但最宜我跑步的是河堤。这里清静，无扰，无尘，但见海阔天空，有登高望远之势，尤长长的长堤，给人一览无垠的通途感，这些都在延伸和发掘我的想象。在此我照样跑出了实效。坚持跑步我精力充沛灵思敏捷工效最高身心和谐。一次我领工作征文任务已达半年，临近交稿前一天未动笔，非我写不出，完不成任务，实为交差易获奖难，拟好的三标题都不太满意，没动笔的欲念，这早我来到河堤，心平气和，万事泰然，深感自己人生阅历不浅，成效渐丰，又何所惧？当我不紧不慢地小跑时，河水，小船，大桥，山峰……依依入眼，我突定格了些东西，大约是缕缕飘过的旧风景，然而，大桥－－跨江大桥，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渐渐高大起来。大桥虽前后各一座，极少人走，多为车的奔流，过江仍靠河上悠悠小船。但桥的横跨和连通给了我启示，让我久结的心绪一下化开，与手中的材料融合了。这真是巧缘。如此，《XX是一座桥》的篇名就出来了，动笔也自然生动了。两天功夫，我就赶上最后的交稿限期。嘿，别提我心底多喜欢，市上也很快荐了省，省里请了名家学者评选，我荣获了全省三个二等奖之一！这结果太令我喜出望外了。原以为得个市好评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个成绩是跑步给予的，是河堤河流给的，是大桥给我灵思的触发。
　　我深深感激这些与我生命相伴的载体。
　　河堤是我思想锤炼的演兵场。《观风景》这篇属我首写的景记，我凝思谋定于河堤。河流的风景一览我心眼，一沉我肺腑，我闲眼都能细数和描画，这怎不激起我心海之波澜？该稿终上了某市文学刊，我为此而欣慰，没什么超过这兴奋。同样该感恩于这条河。
　　孩子读书受困期间，我们全家束手无策，老师爱莫能助，仿佛我们的整体合力都对付不了这个小小中学生的顽劣，尤他对读书的深恶痛绝与决绝，令我近绝望。最后我来到这条河，借助和沉醉于这条河，是长长的河堤和柔柔的水声给了我启示，让我顿悟，大彻大悟，明了人心的柔软和拒绝排斥尖剌；也让我保持了克制和肃静，以沉寂之心与远方的父母通电话，与南地的妻子共商量，以科学适用的策略去处置，终迎来了孩子顽固意识的松动，最后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作出了让我们吃惊的转变。在此河堤河流，我欣慰了，我举臂欢呼，与所在的亲人和天国的父亲，一起面对澎湃的河水庆贺：河啊河，你给人的想象和启示是无尽的，给人的力量是无限的，我今生缘于你是福分，我当竭诚地崇拜你，与你的柔化相一致，克服一切阻碍，奔向前进的目标。
　　一次我停靠在河堤的北段。望河水之梯流，浪花给了我联想，一句“水因落差而成浪花与激流，人处低调才有稳重和激进”的格言脱口而出。此句虽平，但来得真，切合我心，正好应了中国名人研究会的征文，后被选入《中华名人格言》和《中外哲理名言》（中英文对照版）《中国格言精华》等典籍。这不代表什么，只说明河流给我的启示，让我有幸进入格言创作的天地，去领略和遍览中外古今格言的胜景，去警醒和提炼自己人生的意志，这实际已足够了。
　　河堤上我做过一场梦。是一场春秋大梦。情人节的夜晚，我一个不是情人而胜似情人的熟悉女友，与我神秘地幽会了。我们相拥在苍穹的夜幕下，任河堤，任流水，任远山，任身旁隆隆的火车，任身后的城市街灯，构筑了我们幽微的背景，衬托了我们微妙的心情。实说，我们炽热的情焰在那一刹那间爆发了，成了河水之决堤，势不可挡，仿佛天地同构，彼此成了世间永恒的完美与和谐……然而，醒来却是南柯一梦，但眼含春水，滴落成河，汇入奔流不息的清江河。我想，这是我河堤上最得意的人生时刻，是我最辉煌的人间风景，我将永生惜藏，化为我人生进取的源动力，尽管它只是一场迷离的梦境。
　　北地，我可书写和思考的很多，然而最绕不开这条何，也疏忽不掉这条河。它之流淌，如我血液奔流。在河堤上徜徉，就是游历自己的人生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