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卑微来自于对万物的仰视
2022-01-10叙事散文宋长征
我走在山野里,山坡上的树正迎风而立,枝节苍劲有力,根须盘踞在岩层里。蜿蜒的山道两旁,到处是丛生的野草,它们不怕贫瘠,它们也不拒绝风雨雷电,它们更不在乎谁嘲弄的眼神,只是匍匐在褐赭色的泥土里,秋日枯萎,春天苏醒,擎着日月凝集的朝露,不屈不挠地……
我走在山野里,山坡上的树正迎风而立,枝节苍劲有力,根须盘踞在岩层里。蜿蜒的山道两旁,到处是丛生的野草,它们不怕贫瘠,它们也不拒绝风雨雷电,它们更不在乎谁嘲弄的眼神,只是匍匐在褐赭色的泥土里,秋日枯萎,春天苏醒,擎着日月凝集的朝露,不屈不挠地生长在时光的夹缝里。是山,当然有嶙峋的岩石,或层层叠叠,或一柱擎天,或峭如斧劈。寂寞而真诚,挺起一座山精神的脊梁。 我站在小溪旁,多么喜欢这悦耳的歌唱,你看她来自于千里万里之外的一座座雪山之颠,依然不觉得疲倦。遇石飞迸,逢壑安然,在流经一株苍松的根节时,轻轻缠绕,以流动抚摸沉静,以温软打破死寂。山野里的生灵啊,有谁不喜欢一条小溪的旖旎莅临,鸟儿们雀跃在枝头,以啁啾的乐音回应这欢快的溪流,它们渴了,可以轻啄一粒在阳光下飞迸的清澈水珠。它们累了,会停在一块被溪水圆润了脸庞的石头上,审视自己灵巧的模样,蘸几滴透明的水珠,洗刷光洁的羽毛。还有那些可爱的小兽,它们一样喜欢依水而居,在清晨醒来,打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扶老携幼地在水边出现。有了一条欢乐的溪流,所有的时光充盈而满足,即便结庐于荒野,不也幸福地度过那么多春夏秋冬? 我乘坐一艘船,在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大海中航行。在万事万物中,惟有海的脾气不可捉摸。一场风起,海面上撩起无数小孔,像一只只用水捏成的口哨,风使劲地吹,海的哨音越来越响,渐渐地,海变了模样。起伏的胸膛像怀了几个世纪的怨气,一浪接着一浪。静夜里,我披衣站在甲板上,天上的星星此时都找到了伴侣,和水里的星星用一个频率眨巴着爱的眼睛。远处的山,黑黢黢的,像一尊尊寂守在时光暗处的身影,想必此时,正和海触膝而谈,说着天,说着地,说着亘古沧桑的生命话题。在宽广无垠的大海里,始终有着深不可测的神秘命题,你问一尾鱼,它会说它只不过和我们一样,是大海的子民,悠哉游哉,在哪里自由自在就遨游在哪里;你问一株长长的水草,它才懒得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飘啊摇啊,在湛蓝的海水里。此时的大海就是一只巨大的摇篮,将众生引入一个岁月安详的梦里。 在广袤的草原,你很难想象草的生命也会这般跌宕与坚强。哒哒的马蹄声飞奔而去,漫天盖地的黄沙席卷而去,恰好,一只雄鹰在蔚蓝色的天空游弋,打一个回旋就是几个世纪。历史的烟云慢慢散去,铁马冰河的硝烟慢慢散去,几许悲鸣,几许长叹,几多纷争,也逐渐湮没在那无边的天苍苍野茫茫里,化做遍地碧草连天。夕阳下,谁的长调正在响起,忧郁的马蹄琴像掠过草原的一阵风,葳蕤在我湿润的眼神。洁白的蒙古包前,几匹马,几头牛,和一群羊正在咀嚼黄昏的一抹辰光。它们寂寞吗,或者把寂寞如马奶酒般一饮而尽,面色潮红地阅读着风雨沧桑。轻轻捻起一支疲惫的马鞭,我却无意挥起,敖包深处的那位放牧的少女啊,你是我梦中的新娘,苍天为盟,草地为证,请让我长臂为躬,终爱你茵茵的一生。 我爱这白山黑水的土地,每一次走在你松软的胸膛,都热泪盈眶。我想我的前世也是一粒卑微的泥土吧,和众多的兄弟姐妹匍匐在你宽广而温暖的怀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啜饮你甘甜的乳汁,咀嚼着让生命得以延续的粮食。一株庄稼就是我憨厚的父辈或兄长,他们默默无言,被命运播种在泥土里,春日萌芽,夏日拔节,然后,在秋天谦逊地迎向十月的金色朝阳。收获啊,歌唱啊,舞蹈吧,我们在雄浑的泥土之上,极尽生命的激情,把血泪踩在脚下,把汗水挥洒于四季。如果有一种暖,那必是鞭炮炸响的除夕之夜,红红的大红对联,红红的大红灯笼,红红的——每个人幸福的欢笑,洋溢在泥土做成的村庄。父亲母亲和我所以的亲人,以泥土的单纯与朴质,祝福我们美丽的田园,永恒,安康。 我站在一场风里,风从时光的背面走来,带来春满家园,带来五谷丰登。我想象着风,肯定是一位睿智的时光老人,有调皮,有严肃,也有冷峻的面孔。但真挚的你,纯净的你,不用怕,一场风会教给你何时把微笑挂满枝头,何时把温暖珍藏,在凛寒里也能对他人嫣然一笑,彼此收获一个暖暖的梦。 我走在一场雨里,一群蚂蚁正匆匆赶回家。本来呢,蚂蚁也有蚂蚁小小的智慧,风雨中依然记得家的方向,一面硕大的梧桐叶,尽管不能撑起一方暖暖的晴空,我也会安静地看它们终于躲进时光的城堡,把自己安放在小小的幸福里。 我走在长长的时间里,时间创造了万物,而后有了灵长类的我们。在无垠的时空隧道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小,将要化做一粒微渺的轻尘,耳畔呼啸而过的是万物众生,眼前浮现的是海洋天空与大地,和尘世中每一个美丽的花朵。 那么,就让我卑微地活着,因为我的卑微来自于对万物的仰视。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0-4-9 13: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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