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兰
2022-01-10叙事散文梦里心遥
先生和我都爱花。于是,我们的家里便养了一些花。早晨起来,中午或下午下班回家,甚至晚上睡前,欣赏一下家里的花花草草,已成为我们的一个习惯。或者给它们浇点水,或者只是转动一下花盆的方向,让花的每一个侧面都能均匀地享受阳光。偶尔也会拿相机为他们拍……
先生和我都爱花。于是,我们的家里便养了一些花。早晨起来,中午或下午下班回家,甚至晚上睡前,欣赏一下家里的花花草草,已成为我们的一个习惯。或者给它们浇点水,或者只是转动一下花盆的方向,让花的每一个侧面都能均匀地享受阳光。偶尔也会拿相机为他们拍几张照片,或者和它们合影。
有人说,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养花啊。可我们觉得,养花不是负担,而是享受。一直以为这些花花草草都是有灵性的,或者与我们的性情相通。在养花的过程中,与其说是我们为它们付出,不如说是我们向它们学习。善待它们的同时,也是呵护自己的脆弱和坚强。
我和先生养花有一个原则:不花钱买花,不随意弃花,善待每一盆花。因此,我们家的花,几乎没有什么太名贵的品种,而且所有的花都是从“雏儿”养起。看着他们从一个个嫩芽开始,吸取阳光和水分,慢慢长大,成型成势,然后开出花朵,向我们展示他们各具特色的韵致和风采,我们的心情就会和花儿一起绽放,一起舒畅。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眼前成长,那种满足感,很美妙,很神秘。
花中最爱兰花。
最初养兰,还是我在乡村中学住宿舍的时候。刚刚走出校门,又入校门,十九岁的我成了一名乡村中学的外语老师。那时候,常见的所谓兰花,无非是吊兰。有纯绿的大叶吊兰,也有金边吊兰和金心吊兰。我最喜欢那种纯绿的大叶吊兰。我在一位老师的家中邂逅此花,便喜欢的不得了。它绿绿的叶片柔中带刚,从叶腋中抽生的甸甸长茎挂带着三两株新绿,由盆沿向下舒展垂落,似花朵,又像展翅跳跃的仙鹤,形成一种独特的立体美感。我讨要了一支,养在宿舍里的窗台上。
它适应性很强,不择土壤,耐旱,生长旺盛;对光线和温度的要求也很宽泛。没有任何养花经验的我,居然把它养得葱葱翠翠,一段时间之后,也能抽出箭,长出芽,甚至开出洁白淡雅的小花,成了简陋宿舍里垂挂的美景。于是,在那个简陋的中学宿舍里,吊兰葱茏着它的热情,陪伴我离家在外的孤独,还有我初涉社会的清高。
宿舍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现在连孩子们都有的mp系列。在吊兰的陪伴下,我在窗台下的书桌旁读书,备课,写日记。类似丑小鸭、灰姑娘一样,虽然没有太高的追求,却也不想流于庸俗和平淡。看着吊兰那种柔中带刚的筋骨,卓尔不群的气质,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花仙子:根扎在贫瘠的土里,而灵魂却超脱而飘逸。
在养吊兰的过程中,也更多地了解了吊兰。它除了具有兰花的形态美,还具有极强的吸收有毒气体的功能,是—种良好的室内空气净化花卉。这更让我深悟它的君子品质——除了自身的修行,还能对近它的人有益。我也深刻领悟到“入芝兰之室”、“交君子之友”的真谛。吊兰也因此成了我家的保留兰花。
后来,我结识了我的先生。和我一样的教书匠,一样的居于乡野。他与我有着相同的处境,相同的心境。相见恨晚的喜悦,相知相爱的默契,让我们作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决定,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新家就安在学校的教工平房宿舍。仍旧清淡的生活,却多了彼此的陪伴。
父亲送我一盆君子兰,作为陪嫁。希望我们能像君子一样的相处,像君子一样“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后来我们离开了那所乡中学,先后搬过几次家,但这盆君子兰一直被我们带着,跟我们一起辗转,到现在已经走过了十六个春秋冬夏,依然茁壮成长。宽厚的叶片向两侧均分延展,清晰的筋脉从叶根一直到叶尖。新叶生,则旧叶凋残,保持着它日臻完美、又决不臃繁的体态。每年,它都要在五一前后开花,带给我们早春的生机和活力,并带给我们一年的灿烂心情。
最近几年,由于进了城,搬进了楼房,君子兰开花的时间提前到春节前后,而且,每年都要抽两次箭,开两次花。当第一个箭的花相继开罢,第二个箭就昂首灿然地开放,让我们倍感生活的美好和浪漫。我们共同迎接生活中的忙碌,琐碎,遗憾,甚至伤感。生活依旧简单,但心情却并不暗淡。君子兰用它浓浓的绿意、灿烂的花朵与我们“交谈”,好像在说:生命的青春与年龄无关。纵使花谢了,也不要伤感。希望没了,也不是就只剩下绝望。一切暗淡的端点,都可能有奇迹发生,只要心中充满对生活的激情和信念。
每年夏天,当君子兰花期过后,我们都要给它换盆换土,移栽旁生的小苗,去掉多余的根须,就像整理自己的思绪与生活,轻装上阵,迎接新的一年。还是旧日的花,还是旧日的人,却有着常新的心态,迎接常新的生活。先生与我,一直相敬如宾;我们的儿子,也像我们移栽出来的小君子兰苗,健康成长,懂事而且好学,没有任何我们讨厌的品质和习惯。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像我家的君子兰,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一起在阳光下健康成长,灿然绽放,淡然处事。我“篡改”了一句李白的诗:相看两不厌,只有君子兰。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们把养大的君子兰苗送给爱花的朋友,便让一份兰香随风向远。像嫁女一样,我们把朋友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关于君子兰的生活习性、养护技巧。唯恐他们“虐待”或“错爱”了它们(君子兰最受不了两件事:一是虐待,即弃之一旁而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只知看花,不懂养花;二是错爱,即勤浇水,多施肥,不问需求,一味强加,甚至爱不释手地对其捏拿亵玩。)
我的一个同事说,养君子兰最没劲了,几年也不开花,连叶子也长得那么慢。我却独独喜欢它的这种矜持和平淡。慢慢地积蓄,缓缓地绽放,长时间和自己的寂寞相守,不卑不亢,不浮躁,不张扬,也不低迷。
我们爱兰,是很多亲朋好友所共知的秘密。移居江南的姐姐,在一个冰寒雪肆的冬天回家过年的时候,为我们带来一件异常珍贵的礼物:一株真正的江南兰花。虽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却对它视若珍宝。它被姐姐纸包巾裹,放在旅行箱里,辗转千里,落户我的阳台。
多么可爱的兰花啊。陌生而又熟悉,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当时它只是孤单的一支,带着一个细弱的花茎。可是,眼看要开的兰花,终于耐不住旅途的劳顿和北方的寒冷,花芽萎了,兰叶也枯了。刚刚结识的缘,仿佛擦肩而过了。我和先生都很伤心,然而又不甘心,一直舍不得抛弃它。看着光秃秃的花盆,没它当有它,浇水,松土,期待着它能长出新的生命(因为根还在盆里),像长出对我们的信任和亲情。
半年以后,在夏季的一天,我们果真看到了它的新芽!我们的欣喜之情真是纵然拥抱也难以表达。于是,像对待一个得而失、失又得的老朋友,我们细心地呵护,它则健康地成长。瘦瘦的三两片叶,像一个获得新生的孩子,弱弱的,却展示着他的快乐和坚强,诉说着生命不可诠释的微妙与感动。到了第二年春天,它居然开出了超凡脱俗的一串花朵,而且花期长达一个多月!直直的一支花杆,乍一看,有几分羞怯,让人生出扶助它的冲动,但是再一看,它却是身姿劲挺,那么落落大方。她的花苞,很像鹤的头,昂着;绽开时,又很像低眉含笑的脸,每一朵都朝向不同的方向,像一个完美的天使。一种从未闻过的香气,在屋子里长时间地弥漫。
之后的日子,它矜持的生长着。和君子兰一样,不喜肥,不贪水,坚持着每年抽出一支新芽,每支新芽开出一串新花。现在,我们把它放在书房里的窗台上,这里有着它喜欢的静雅。白天的时候,阳光充足,它便在阳光中欢快地舞蹈;夜晚的时候,我伴灯光读书,它也在灯下静下来,将柔弱而又坚挺的身躯投放到洁白的墙上,像一面镜子,匡正我的影子。
养兰多年,爱兰多年。这些有名无名的兰花,都有着兰的特质:不高傲,不流俗,不抱怨,不盲从,不做作,不张扬。宁可垂落,绝不攀附;柔中带筋,柔中带骨;留一份坚守于三两细叶,养一份进取于一支芽尖。
一杯清水,足以养兰。不管居于市、居于野,不管富贵还是贫贱,都不改那一身兰气。幽香也许久远,但不需刻意挽留;品质本来高洁,但不需浮夸与逢迎。生长在深山幽谷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登堂入室入画入诗,不为赞美而迷途。从古代走到今天,从国内走到国外。身在凡俗之中,却常守脱俗之态。
“花中真君子,风姿寄高雅。”与兰共处的日子,深切感觉到兰如君子,君子如兰。有没有花开、有没有香气都并不重要,单就那葳蕤兰叶在灯光下的一个剪影,像工笔又像写意,像有意雕琢又像浑然天成,就足以穿越一切时空的界限,飘游在所有的物态之外,感染我,影响我,让我做我自己,也做兰的朋友。
于是,想像自己就是一支兰花,有君子的胸襟,君子的为人。并且,结交一群君子朋友。淡然共处,心手相牵。哪怕只是一株小小的吊兰,也可以和阳光合影,和灯光合影,只因为滴水之恩,就回报一生倾情。 [ 本帖最后由 梦里心遥 于 2010-3-18 20: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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